喉咙里似乎还呛满了别院那场大火的灼热烟尘,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滔天的恨意尚未平息,陆雪晴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红。
龙凤喜烛高燃,流苏锦帐低垂。
大红的囍字贴满窗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
不是阴曹地府。
她怔了一瞬,下意识抬手,腕间一阵锐痛袭来,让她彻底清醒。
雪白的腕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己被仔细包扎好,但依旧洇出点点血色。
这不是她的手。
这双手,纤细、娇嫩,不曾习武,没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小姐!
您终于醒了!”
一个穿着水绿比甲的小丫鬟扑到床边,眼圈通红,“您吓死奴婢了!
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啊!”
记忆如破碎的潮水,混杂着涌入脑海。
容瑾儿。
内阁大学士容渊的嫡女。
心系温润如玉的二皇子,却在宫宴上被西皇子独孤文哲“所救”,名节有损,被陛下赐婚。
今日,正是她与西皇子的大婚之夜。
而原主,这位刚烈又懦弱的容家小姐,竟用一片碎瓷,割断了自己的手腕,香消玉殒。
陆雪晴,不,从现在起,她就是容瑾儿了。
她缓缓握紧这双陌生的、柔弱无骨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疼痛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活了。
老天爷,不,是陆家上百冤魂,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西皇子独孤文哲……韩兆安一手扶持的棋子,也是她陆家满门抄斩的间接推手!
嫁给灭门仇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不开?”
她低声重复,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讥诮,“不,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活着。”
为了陆家,为了父亲,为了那些枉死的忠魂!
丫鬟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慑住,一时忘了哭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而冰冷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一身大红喜服的男子立在门口,烛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迫人的压力。
来人正是西皇子,独孤文哲。
他面容俊美,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冷厉。
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醒了?”
他声音淡漠,如同淬了冰,“容瑾儿,为了嫁给本王,你们容家真是费尽心机。
如今如愿以偿,又演一出为二哥割腕自尽的戏码,是嫌本王的脸面丢得还不够干净吗?”
若是真正的容瑾儿,听到如此讥讽的话语,一定会羞愤恼火。
但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是从地狱爬回来的陆雪晴。
她抬起眼,迎上他那冰冷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悲戚或恐惧,反而扯出一个极淡、极微弱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殿下,”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若我说,我不是为他,而是为您呢?”
独孤文哲眉头骤然拧紧:“什么意思?”
“殿下娶我,不过是为得父亲清流一党的支持。
可我若真死了,殿下得到的,就不是支持,而是容家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她顿了顿,腕间的疼痛让她语气更冷,“所以,请殿下记住,我活着,对您才有价值。”
独孤文哲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榻上这个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女子。
这真的是那个据说胆小怯懦、只会追着二哥跑的容瑾儿?
眼前的她,仿佛换了一个灵魂。
那眼神深处燃烧的东西,不是爱慕,不是委屈,而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幽冷恨意和近乎疯狂的冷静。
她不再看他,缓缓闭上眼,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我累了,殿下请回吧。”
独孤文哲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绝美却陌生的脸,心底第一次对这个他被迫娶回来的女人,生出了一丝超出掌控的惊疑。
喜烛噼啪作响。
红帐之内,容瑾儿(陆雪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焚尽一切的烬火。
韩兆安,独孤文哲……你们等着。
我陆雪晴从地狱回来了。
这一次,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