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鄱阳湖遗思洪武元年，秋，应天府外。
残阳如血，将层林尽染。
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掠过焦黑破损的战船残骸，也掠过一个独立于江岸高崖上的孤寂身影。
他叫麟天明，年近五旬，鬓角己染微霜，一身玄色布袍洗得发白，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这鄱阳湖水，映照着落日余晖，也沉淀着数不尽的往事。
三年前，就在这里，陈友谅的巨舰曾蔽江而下，箭矢如蝗，火光映天，湖水被鲜血染成了褐红。
他当时就在常遇春将军麾下，作为一名不起眼的参赞，亲眼目睹了那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惨烈决战。
胜利的代价，是无数沉入湖底的忠骨，其中就有他视若子侄的年轻斥候——只因一份迟到了半日的情报，误入了敌军旗舰的包围圈，尸骨无存。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麟天明低声吟诵着北宋张载的横渠西句，声音被江风吹散，“可这天地之心，何在？
生民之命，何存？
若连几条准确的消息都无法及时传递，谈何立心立命，更遑论继绝学、开太平！”
他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年轻人悄然出现，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与麟天明有七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锐利与沉静。
他是麟无眠，麟天明的独子，也是他未来的继承人。
“父亲，人都到齐了。”
麟无眠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他的目光扫过山下浩渺的鄱阳湖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他也曾在这里战斗过，背负着昏迷的同袍在尸山血海中爬行。
麟天明缓缓转身，点了点头：“走吧，莫让诸位世兄久等。”
应天城内，一处看似普通的三进宅院。
地底深处，却别有洞天。
烛火照亮了坚固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旧书卷的气息。
一间宽敞的密室内，十余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花梨木圆桌旁，气氛凝重。
在座之人，衣着或华贵或朴素，气质或儒雅或威严，但无一例外，眼中都闪烁着智慧与权势的光芒。
他们分别代表着 陇西李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谯国桓氏、京兆韦氏、弘农杨氏 等十几个屹立数百年而不倒的世家大族。
这些家族，历经朝代更迭，见识过太多兴衰，深知要在乱世和新生王朝中延续家族荣耀与使命，仅靠明面上的力量远远不够。
麟天明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开口：“诸位世兄，今日邀大家于此，只为一事。
大明初立，北元未灭，天下看似将定，实则暗流汹涌。
陛下雄才大略，然锦衣卫初立，目光多在朝堂。
这江湖之远，塞外之漠，南洋之波，仍有太多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欲联合诸家之力，共建一组织，不为争霸，不为权势，只为能在这茫茫世间，多一双眼睛，多一对耳朵，多一只能在最关键时刻递出消息、甚至递出刀剑的手！”
一位来自琅琊王氏的老者抚须沉吟：“天明兄志向高远。
然则，此组织以何立身？
以何为本？”
麟无眠此时站起身，朗声道：“以横渠西句为志！
为天地立心，便是要明辨是非，洞察秋毫，不为虚妄所迷！
为生民立命，便是要在这乱世暗影中，护佑无辜，涤荡污秽！
为往圣继绝学，便是要保存我华夏文明之火种，不使其断代！
为万世开太平，便是要以此微薄之力，助天下早日真正安定，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他年轻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理想主义的光辉，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座众人，无不动容。
这些世家大族，最重文化传承与家族使命，麟无眠这番话，深深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陇西李氏的代表，一位精于算计的中年人开口：“理念虽好，然则具体如何行事？
所需人力、财力，非同小可。”
麟天明接过话头，显然早己深思熟虑：“我初步设想，下设五阁，各司其职。”
“其一，墨凌阁，汇聚能工巧匠，专司军械、机关、防御工事之改良与创新。
此事，需仰仗京兆韦氏与太原温氏之力。”
被点到的两位代表微微颔首，韦氏与工部关系匪浅，温氏则以冶铁闻名，这正是他们擅长之事。
“其二，红袖阁，以风月场所、酒肆茶楼为掩护，构建情报网络，收集市井朝野消息。
陈郡谢氏、清河崔氏于此道颇有根基。”
几位负责家族产业的代表交换了眼色，缓缓点头。
“其三，纸鸢阁，需招募忠诚果敢、身怀绝技之士，执行护卫、清除、刺探等特殊任务。
此事，需从各家族死士、军中锐卒中遴选，由我麟家主导。”
众人无异议，此等武力核心，必须由发起者牢牢掌控。
“其西，无良阁，广纳天下奇人异士，无论三教九流，但凡身怀一技之长，皆可为其所用。
此阁，将为其他各阁提供不可或缺的辅助。”
“其五，宝墨阁，统筹所有商业活动，下设银楼、商队、珍宝店，为组织提供财力支持，并利用商队构建运输与情报传递网络。
太原王氏、荥阳郑氏，此事非你们莫属。”
计划条理清晰，分工明确，既考虑了各家族的优势，也确保了权力的制衡与核心的掌控。
密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每个人都在心中权衡着利弊与风险。
终于，琅琊王氏的老者率先打破沉默，他举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横渠西句，我辈理想。
此事，虽艰险万分，然意义深远。
我琅琊王氏，愿附骥尾！”
“我陇西李氏，愿尽绵薄之力！”
“陈郡谢氏，义不容辞！”
“谯国桓氏……弘农杨氏……”一道道声音响起，代表着一个个千年世家的承诺与力量，在此刻汇聚。
麟天明看着眼前众人，缓缓举起茶杯，眼中闪烁着如同当年在鄱阳湖上看到胜利曙光般的神采：“既如此，我辈同行！
此组织，便名为——洪荒麟！
愿我辈之力，如洪荒初开，辟出一条新路；愿我辈之志，如麒麟圣兽，守护这天下苍生！”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低沉的誓言在地底密室中回荡，一个即将影响大明乃至后世数百年的庞然大物，就在这个平凡的秋夜，于应天府的地底，悄然诞生了它的雏形。
麟无眠站在父亲身后，望着这群即将共同踏上未知征程的盟友，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与这个名为“洪荒麟”的组织紧密相连，踏上一条布满荆棘与荣光的暗影之路。
而他的第一个考验，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