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三点的梆子敲过一遍。
朱雀门的铜环被内侍轻轻叩响,宫墙内的灯笼从晦暗渐次明亮,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身着绯色、紫色朝服的官员们沿丹陛缓缓上行。
丹墀之下,执金吾的卫士按剑而立。
甲叶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朝堂前格外清晰,唯有檐角铜铃被晨风拂动,偶尔漏出一声清脆。
“陛下驾到——”一声长音穿透殿宇,文武百官像被一阵大风压过的麦浪,齐齐地俯身跪拜。
皂金靴的踏步声由远及近,锦绣圣帝夏静炎明黄的御驾从屏风后转出。
他缓缓坐定,龙椅上的帝冕垂着十二串珠旒,随着落座的动作轻轻晃动,将他的神色隐在半明半暗间。
看着这庄严肃穆的朝堂,百官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样子,他觉得有些新鲜,甚至有点好笑。
也是啊,登基以后就没上过几次朝。
上一次还是在很久的上一次。
怕是今天,台下跪着的那些大臣们,心里也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众卿平身——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臣山呼,如排山倒海。
好,很好。
夏静炎心中很是痛快, 这是权力的味道。
是站在最巅峰的人的孤独的狂欢。
“朕欲册立夙砂公主为后,众卿可有异议?”
此话像是询问,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礼部尚书率先出列。
“陛下三思!
那夙砂公主本是与我朝和亲的振南王妃,陛下要册立此女为后,此举实在不妥。”
话音刚落,户部侍郎出列进言。
“夙砂公主与振南王的婚事,实乃我朝与夙砂两国安邦之策。
此乃国本,万不可随意动摇。”
殿内立即响起附和声。
几位大臣纷纷出列,陈述厉害。
夏静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这两把老骨头,平日里最受母后器用。
今日之举,全在意料之中。
“还真是一片忠心啊。”
他心里想着 ,不紧不慢的说道 。
“可朕怎么记得,那振南王本来是要给夙砂做赘婿的。
他违背两国盟约私自跑回来,己是不忠不义,此乃其一。”
“他对夙砂公主长期冷落,不闻不问,这才导致夫妇不睦,二人合离,此乃其二。”
“朕将夙砂公主册立为后,是要维护两国和平之盟约 ,此乃其三。”
夏静炎顿了顿,掷地有声。
“众卿不妨带着脑子好好想想,再说说看,朕此举,有何不妥。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众臣面面相觑,大有哑口无言之形。
估计是他们也没料到,平日里纵于情色、声色犬马的圣帝,说起话来还能这么井井有条,又似乎句句在理。
礼部尚书眉头一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夙砂公主先嫁与静南王,和离后又依附于陛下,此乃不忠之女!
静南王本为赘婿,她背弃家国,随静南王来我朝,此乃不义!
不忠不义,万不可封其为后!”
夏静炎听完竟抚掌大笑,搞得老尚书一头雾水。
“听着好像是有些道理。
可这夙砂公主己经怀有皇嗣,依爱卿的意思,又该如何处置呢?”
礼部尚书以头触地,磕得砰砰首响。
“陛下,此举有悖人伦大义,这留不得呀!”
“好,说的好!”
夏静炎放肆的大笑起来,甚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
群臣大气都不敢出,往日圣帝这副模样,都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当笑声渐渐收敛,夏静炎眉毛一横,厉声喝道。
“那我且问你,身为三世老臣,曾受先帝托孤之举,今日却违背朕的意愿,以下犯上,甚至动了除去皇家血脉的心思,你这就叫做忠义了?!”
礼部尚书顿时抖得如同筛糠,却挣扎着起身,将乌纱帽一扯,大步流星走向盘龙柱。
“陛下不顾祖制,不念国体,执意所为,陈只好以死明志!”
夏静炎轻蔑的一笑,身边的金吾卫立马冲出,将礼部尚书死死揪住。
礼部尚书动弹不得,花白的头发散着,大声嚷着。
“臣无脸面对先祖啊!”
夏静炎满脸轻蔑,冷笑着向他走过来,从一个金吾卫身上拔出佩剑,慢悠悠地在礼部尚书面前挥动几下。
礼部尚书被吓得节节后退,浑浊的眼珠满是惊恐。
“看来你也不是不怕死啊。
你这份忠心呢,十分可嘉,就是呢,用错地方啦。”
“想必你刚刚也是想好好控制力度,又撞不死,又能落得个好名声,自以为是能扳回一局。
唉,可惜呀,可惜。”
夏静炎把配剑往地上一扔,随即又笑出声来。
“喂,你们都这么紧张干嘛?
这说笑呢,哈哈”随即俯下身去,死死地盯住礼部尚书。
“至于你嘛,乌纱帽是你自己丢的,既然不想做官,就回去种地吧。”
旁边的兵部侍郎有些自危了,偷摸地用余光往这边看着,宽宽袍子下的腿控制不住的颤抖。
夏静炎也没有管他,只是低头睥睨台阶下的众臣。
“你们都给我听着,朕的皇后,非她莫属。”
说完,夏静石伸了大大的懒腰,袍袖一挥。
“行啦,都散了吧!
就这么定了,你们有关的部门都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举行册封大典。”
“退朝——”待夏静言走出朝殿,东方己泛起鱼肚白,红日初升,先是一线,再是半轮,最后像是挣脱了所有的束缚,腾空跃出云层。
夏静言仰头望着太阳,瞬间泼洒下来的万丈金辉笼罩着他。
今天,该是一个大好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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