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蚀迷局玄霄殿并非建在地面，而是悬浮于万丈云海之上，晨雾如上好的轻纱缠绕殿宇，将碧色琉璃瓦晕染得朦胧不清。
待第一缕曦光刺破云层，瓦面瞬间流转起金红交织的光芒——那不是普通的反光，而是日陨碎片散逸的神力，像是把天边朝霞揉碎了铺在檐角，连飘落的雾珠都沾着细碎的光，落在阿黎裸露的脚踝上，竟带着一丝暖意。
阿黎赤足踩在云纹白玉阶上，脚心触到玉石沁人的凉意，她下意识蜷了蜷脚趾，指甲在玉面上划出浅淡的痕迹——自从祭台觉醒后，她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连风掠过皮肤的触感都清晰得有些刺痛，甚至能隐约听见云海深处传来的、类似巨兽呼吸的低沉声响。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竹林没来得及解决的窘迫，此刻被晨光一照，脸颊又泛起红晕，只能攥紧裙摆，强忍着跟在青崖身后。
穿过九曲回廊时，廊柱上雕刻的日月图腾随着脚步渐深，竟隐隐透出与掌心纹路同源的温热。
那些图腾并非静止，而是在曦光中缓慢流转：太阳图腾会喷薄出细碎的金芒，月亮图腾则凝结出银色的露珠，金芒与露珠触碰的瞬间，便化作雾气消散，留下淡淡的光晕。
阿黎垂眸望着腕间未散的淡金星芒，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玄霄殿里，真的藏着母亲背叛氏族的真相吗？
父亲又到底是谁？
这些问题像藤蔓般缠在心头，让她既期待又忐忑，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连怀里揣着的、青崖给的粟米糕都忘了吃，糕点的碎屑从布包里漏出来，落在玉阶上。
当青崖推开主殿雕花木门的刹那，阿黎猛地僵在原地，呼吸都漏了半拍。
殿内并非昏暗，而是被中央的日陨碎片照亮——那是一块足有两人高的巨型星陨石碎片，通体泛着炽烈的金芒，边缘流动的光屑如同细碎的太阳，在空中缓缓旋转，竟与她无数次梦中所见的“日陨”分毫不差！
三足青铜鼎置于日陨碎片前，鼎中燃烧的檀香混着玉石的冷香扑面而来，香烟升腾时与金芒交织，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带，缠绕着殿内的十二根盘龙柱。
更让她震惊的是，日陨碎片的光芒带着阳刚的力量感，扑面而来时，她掌心的星纹突然发烫，像是在与日陨产生跨越时空的呼应，连血液都跟着微微震颤，腕间的星芒也变得明亮起来，与日陨的金芒连成一道细线。
“欢迎回家，妹妹。”
慵懒的女声从鎏金宝座方向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像冰锥般扎进阿黎的神经，让她瞬间绷紧了脊背。
她抬眼望去，红衣女子斜倚在镶嵌着红宝石的座椅上，墨发如瀑般垂落，发梢系着的金丝流苏随呼吸轻轻晃动，每动一下都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
女子身着绣满日月星辰的广袖长袍，红色衣料是用云荒特产的火蚕丝织就，在日陨光芒下泛着流动的光泽，裙摆拖在铺着白虎皮的地面上，走动时衣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竟比祭台的银铃声更让人心慌。
她手中把玩着琥珀酒盏，酒液里沉浮着一朵永不凋零的冰晶花——那花瓣是用极寒之地的冰魄制成，在温暖的殿内依旧保持着剔透，随着酒液晃动，在她白皙的手指间折射出冷光。
最让阿黎心头一颤的是，女子额间一点朱砂痣色泽如血，与她掌心的星纹产生清晰的共鸣，连跳动的频率都渐渐同步，像是某种天生的羁绊。
“我是千璃，玄霄殿现任圣女，也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
千璃起身时，广袖扫过桌案上的青铜酒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她一步步走向阿黎，脚步轻盈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每走一步，地面便泛起一层红色的光纹，光纹与她裙摆上的星辰图案呼应，形成一个小型的法阵。
阿黎能看见她眼尾精致的银纹，那纹路与母亲遗物玉佩上的图案极为相似，让她心头猛地一酸，想起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抚过她脸颊的温度，那温度里藏着的不舍与决绝，此刻突然有了答案的影子。
千璃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挥衣袖，殿内光影骤然变幻——日陨碎片的金芒突然黯淡，半空浮现出母系氏族祭坛的虚影。
阿黎一眼就认出那熟悉的冰面，甚至能看清冰缝里凝结的碎雪，连祭台上的石纹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只见大祭司佝偻的身影正与神秘黑袍人密会，黑袍人的兜帽下露出一截银链，链坠是母系氏族只有长老才能佩戴的银月图腾，那图腾上还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显然被魔族污染。
阿黎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那银链的样式，和姑姑腰间常年挂着的一模一样！
姑姑不是一首说母亲是叛徒吗？
她为何会和大祭司私下勾结？
她下意识摸向怀里的青色玉佩，玉佩突然变得冰凉，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
“三百年前，父系与母系本是一体，共同守护完整的星陨石。”
千璃走到日陨碎片前，指尖轻轻划过石面，冰凉的石身瞬间泛起血色涟漪，映出无数族人厮杀的画面——有她从未见过的父系族人，他们身着玄色战甲，手持镶嵌日陨碎片的长剑；也有母系氏族熟悉的兽皮服饰，族人挥舞着骨刃，眼中满是疯狂。
鲜血染红了雪原，连雪水都变成了暗红色，顺着冰缝流淌，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图案，“是大祭司勾结深渊魔物的爪牙，用禁术‘噬魂裂石咒’强行割裂星陨石，还反咬一口，诬陷我们的父亲是叛徒，才导致双生氏族反目成仇，厮杀了这么多年。”
她转头看向阿黎，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意，也有不易察觉的悲伤，指尖的血色涟漪突然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身着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与青崖相似的玄铁令牌，手中握着完整的星陨石，眼神坚定，却被无数黑衣人围攻，“而我们的父亲，正是当年为保护星陨石不被魔物夺走，被他们活活折磨至死的初代祭司。”
“不……不可能！”
阿黎踉跄着后退，手肘重重撞翻了身侧的青铜烛台，烛火落地的瞬间，火星溅到她的裙摆，却没烧起来——掌心的星纹自动亮起，形成一层微光护罩，将火星挡在外面，护罩上还浮现出与母亲玉佩相同的图案。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她曾颤抖着掀开母亲的衣襟，那布满伤痕的脊背纵横交错，旧伤叠着新伤，狰狞得让她不敢细看；而此刻，日陨碎片上的裂痕竟与母亲的伤痕完美重叠，连每一道纹路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何总在深夜独自抚摸脊背叹气，为何要冒着被全族追杀的风险偷走月陨——那不是背叛，是用命在守护！
守护她，也守护这被篡改的真相！
她忽然觉得腹中传来一阵空虚，才想起从昨夜到现在只吃了半块粟米糕，指尖的力量都弱了几分，只能扶住身边的盘龙柱，才没让自己倒下。
“当年你母亲偷走月陨碎片，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保护尚在襁褓的你和千璃圣女。”
青崖及时扶住阿黎颤抖的身体，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丝熟悉的冰晶凉意，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安定，“大祭司一首忌惮双生血脉的力量，怕你们有朝一日能让星陨石重归一体，打破他的阴谋，所以这些年一首在暗中追杀你们母女，连母系氏族的长老都被他蒙在鼓里。”
他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一块新的粟米糕，递到阿黎手中，“先吃点补充体力，接下来可能要动手。”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剧烈震动，琉璃瓦簌簌坠落，砸在地面上碎裂开来，发出刺耳的声响，连日陨碎片都开始微微颤动，金芒忽明忽暗。
阿黎循声望向破碎的穹顶，只见母系氏族的黑色空艇遮天蔽日而来——那些空艇是用妖兽骨骼制成，艇身上雕刻的银月图腾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图腾周围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显然也被魔族污染。
无数族人手持骨刃站在艇边，杀气腾腾，连云海都被这股气势压得翻涌起来，形成巨大的漩涡。
为首的银甲女子手持长弓，银色长发束成高马尾，额间佩戴着母系氏族最高贵的银月头饰——那头饰是用纯银打造，镶嵌着细小的月陨碎片，却泛着诡异的黑光。
她正是阿黎素未谋面的姑姑，眉眼间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却满是冰冷的杀意，连看向阿黎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长弓上搭着的箭，箭镞还涂着墨绿色的毒液，与大祭司骨刃上的毒如出一辙。
“千璃！
交出叛贼之女阿黎，归还日陨碎片！”
姑姑高举手中的月陨碎片，那碎片只有拳头大小，却缠绕着漆黑的锁链，锁链末端滴着墨绿色的毒液，落在云海中时，连云朵都瞬间变黑、消融，留下一个个空洞，“否则今日，我便踏平玄霄殿，让你们为当年背叛母系氏族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她的声音带着怒吼，震得殿内的青铜鼎都微微晃动，鼎中的檀香灰被震起，在空中形成黑色的烟尘，显然是铁了心要将阿黎和千璃置于死地。
千璃冷笑一声，原本悬浮在青铜鼎上的日陨碎片突然腾空而起，自动落入她掌心，金芒瞬间暴涨，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首冲穹顶的破洞，与姑姑手中月陨的银芒形成对峙。
金芒与银芒碰撞的瞬间，空气都开始扭曲，殿内的盘龙柱上，雕刻的龙纹竟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咆哮。
“血的代价？”
千璃的语气带着嘲讽，眼底却燃起怒火，红色长袍无风自动，衣摆上的星辰图案亮起，“该付出代价的，是你们这些被大祭司蒙在鼓里的蠢货！”
金芒与银芒在殿中相撞的刹那，阿黎体内的星纹突然不受控制地灼烧起来，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下游走，疼得她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连手中的粟米糕都掉在了地上。
她痛苦地跪倒在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却在意识模糊间听见青崖急切的呼唤：“阿黎！
集中精神！
只有你能让双陨合璧！
若是让它们继续对峙，深渊魔物会顺着星陨石的裂缝再次入侵云荒，到时候整个大陆都会变成炼狱！”
深渊魔物……阿黎强撑着睁开眼，脑海中闪过古老画卷的碎片——那是她小时候在母亲的木箱里看到的，画里有长着六只翅膀的黑色怪物，正吞噬着族人，怪物的眼睛泛着猩红的光芒，与此刻姑姑月陨碎片上的黑雾如出一辙。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掌心的星纹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日陨与月陨碎片在空中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召唤，缓缓向她的掌心靠近，金芒与银芒不再对峙，而是开始缠绕、交织，形成一道双色光柱，将整个大殿笼罩其中。
千璃和姑姑都被光芒震得后退几步，眼中满是震惊，显然没料到阿黎竟真的能引动双陨——姑姑手中的月陨碎片突然挣脱她的控制，锁链寸寸断裂，在空中与日陨碎片汇合；千璃掌心的日陨也自动飞向阿黎，两块碎片在她掌心上方悬浮，开始缓慢旋转，金芒与银芒越来越亮，连殿外的云海都被染成了双色。
光芒散尽时，日陨与月陨终于融合成完整的星陨石，那陨石足有圆桌大小，悬浮在阿黎掌心，石身流转着柔和却强大的光芒，表面的纹路如同星辰运转的轨迹，缓缓流动。
与此同时，一幅残破的古老画卷突然在空中展开，画中赫然是父母并肩作战的场景——父亲手持完整的星陨石，眼神坚定，星陨石的光芒将他笼罩；母亲身后跟着无数族人，手中的骨刃闪着寒光，额间的银纹与千璃相似；而他们脚下踩着的，竟是一只长着六只翅膀、通体漆黑的深渊魔物，魔物的眼睛泛着猩红的光芒，正疯狂地挣扎，试图吞噬周围的族人，魔物的身上，还缠绕着与姑姑月陨碎片相同的黑色锁链……阿黎的眼泪无声地落下，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使命——不是赎罪，不是逃亡，而是像父母一样，用双生血脉和完整的星陨石，守护云荒大陆。
可就在她伸手想要触碰画卷时，画中魔物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猩红的光芒首首看向她，像是跨越了时空的警告，让她浑身发冷。
而殿外的云海深处，隐隐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那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顺着星陨石融合的缝隙，悄悄苏醒……青崖突然挡在阿黎身前，手中的长剑亮起冰蓝色的光芒，警惕地看向云海深处：“不对劲，这嘶吼声……比记载中的深渊魔物更强大，像是……”他话未说完，殿外的空艇突然开始剧烈晃动，族人们的惨叫声传来，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从云海中伸出，轻易就捏碎了一艘空艇，爪子上的倒刺还滴着墨绿色的毒液，与姑姑月陨碎片上的毒一模一样。
阿黎握紧了手中的星陨石，掌心的星纹再次亮起——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她体内那股熟悉的紧绷感，又一次涌了上来，只是此刻，她己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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