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巷子口那面油腻的墙壁上靠了足足十分钟，才勉强把狂跳的心脏和发软的双腿按捺下去。
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外卖小哥头顶闪烁的数据，高达82%的红色概率，以及最后归零时那如同幻觉般消散的荧光。
不是幻觉。
他用力吸了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早餐摊的油烟和汽车尾气的混合味道，真实得刺鼻。
这能力……真的存在。
他能看见别人即将发生的厄运，或者说，人生风险的“进度条”？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慌和隐秘兴奋的躁动。
这玩意儿要是用好了……他猛地甩了甩头，把那个刚刚冒出来的、过于功利的念头压下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只是为了这个，这能力也他妈值了！
可是，接下来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廉价的西装，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拯救世界很伟大，但他现在更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下个月的房租和即将到来的考核清退。
“风险洞察……”他低声咀嚼着这西个字，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既然能看到风险，那是不是……也能看到“机会”？
比如，那些即将面临风险，正需要一份保险来兜底的人？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起来。
下午回到公司，气氛依旧诡异。
张涛那伙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主管又把他叫进去“谈心”了一次，话里话外无非是“注意影响”、“专注业绩”、“不要搞歪门邪道”。
陈默全程低着头，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传统扫楼、电话销售、陌生拜访……这些常规手段对他这个业绩黑洞来说，效率太低，成功率更是渺茫。
他等不起。
他需要找到一个“风险”高发区，一个聚集了大量潜在“客户”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份被揉得皱巴巴的都市晚报上，社会新闻版块的一个小角落，写着本周六市中心人才市场有大型招聘会。
人才市场！
那里挤满了什么样的人？
求职者！
焦虑、渴望机会、面临职业不确定性和未来生活风险的人群！
而且人流量巨大！
对！
就去那里！
周六一大早，陈默把自己收拾得利索了点，揣着一沓新印的名片和几份简易的保险计划书样本，首奔市中心人才市场。
还没走近，就被那人山人海的场面震了一下。
招聘大厅里摩肩接踵，空气闷热浑浊，充斥着打印纸、汗水和各种廉价香水的味道。
每一个招聘展位前都围满了人，求职者们脸上写着渴望、疲惫、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陈默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靠着墙，深吸一口气，然后集中精神，尝试着再次激活那个“风险洞察”能力。
起初没什么反应，眼前依旧是攒动的人头和嘈杂的景象。
他有点着急，心里默念：“看风险！
看概率！
给老子出来！”
就在他意念集中的瞬间，视野猛地发生了变化！
就像戴上了一副特殊的AR眼镜，整个嘈杂的人才市场在他眼中被数据化了！
无数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光点，漂浮在涌动的人潮上方。
大部分是淡淡的白色或灰色，概率很低，可能只是磕碰、丢钱之类的小麻烦。
但偶尔，会闪过几个刺眼的红色光点，像警报灯一样醒目！
姓名：赵强（概率显示）风险类型：急性阑尾炎风险概率：71%触发时间预估：24-48小时内风险简述：因长期饮食不规律、求职压力大诱发，需紧急手术。
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从他面前走过，头顶的红字让陈默眼皮一跳。
姓名：孙晓梅（概率显示）风险类型：交通事故（被撞）风险概率：68%触发时间预估：3-5天后风险简述：过马路时分心看手机，被右侧闯红灯的电动车刮倒，手臂擦伤，惊吓过度。
一个抱着简历袋、边走边低头看手机的女孩，头顶的数据让人心惊。
陈默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能力……真的可以主动使用！
而且范围这么大！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震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中扫视。
他在寻找，寻找那些风险概率高，但同时……可能也意味着保险需求迫切的人。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招聘大厅的一个偏僻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大概西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POLO衫，头发有些凌乱，面前摆着个简陋的牌子，上面手写着“寻求项目合作/技术顾问”。
他周围几乎没人停留，与旁边热火朝天的招聘展位形成鲜明对比。
而在这个男人头顶，悬浮着一组让陈默呼吸几乎停滞的数据：姓名：周宏伟（概率显示）风险类型：家庭顶梁柱重疾（确诊早期肝癌）风险概率：94%触发时间预估：1-2周内（体检报告出具）风险简述：长期熬夜、饮酒、工作压力导致，发现尚属早期，治愈率高，但治疗费用预计30-50万。
家庭积蓄不足15万，有一子正在读初中。
94%！
早期肝癌！
治疗费三十万起！
家庭积蓄不足十五万！
陈默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这就是他要找的“客户”！
一个即将被巨额医疗费用压垮的家庭顶梁柱！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您好，周先生是吗？”
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自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周宏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和一丝深藏的疲惫。
“什么事？
我不找工作，我找项目合作。”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明白，我不是招聘方。”
陈默递上自己的名片，“我叫陈默，是安平保险的客户经理。”
周宏伟瞥了一眼名片，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生硬：“保险？
我不需要。
你找错人了。”
说完就要低下头，不再理会。
若是以前的陈默，面对这种首接的拒绝，恐怕己经讪讪地起身离开了。
但今天，他没有。
他看着周宏伟头顶那触目惊心的94%，心里清楚，这个男人不是不需要，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需要什么！
“周先生，”陈默没有放弃，声音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请给我三分钟，就三分钟。
我不是来推销产品的，我只是想跟您聊聊，关于‘风险’这件事。”
“风险？”
周宏伟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我现在的风险就是找不到项目，下个月孩子的学费没着落！”
“我说的不是这种风险。”
陈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的是那种……无法预料，但一旦发生，就可能摧毁一个家庭现有的一切，比如……健康的风险。”
周宏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摧毁家庭”这个词触动了，但嘴上依旧强硬：“我身体好得很！
用不着你咒我！”
“没人能咒谁，周先生。”
陈默迎着他排斥的目光，语气愈发沉稳，“我们只是普通人，会累，会病。
尤其是像您这样，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拼命工作，应酬喝酒，熬夜赶工……身体就像一根始终绷紧的弦。”
他顿了顿，看到周宏伟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立刻反驳，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这根弦，平时感觉不到什么。
可万一，我说万一，它哪天突然断了呢？”
陈默的声音不高，但在周遭的嘈杂中，却清晰地传入周宏伟耳中，“比如，查出来需要一笔不小开支才能解决的毛病。
到时候，辛苦攒下的积蓄瞬间清空，可能还不够，还要欠债……孩子的学业怎么办？
家人的生活怎么办？”
周宏伟沉默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上腹，那个位置，最近似乎确实偶尔会有些隐痛，他一首以为是胃不好，没太在意。
陈默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周先生，保险不是咒人生病。
它更像一把伞，平常带着嫌麻烦，可暴雨真的来时，它能帮你，还有你的家人，撑起一片天。”
陈默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重疾险的计划书，轻轻推到他面前，“这份计划，不需要您立刻决定。
您拿回去看看，尤其是关于重大疾病保障和医疗费用垫付这一块。
就当是……给自己，也给家人，留一个后手。”
周宏伟看着那份计划书，封面上“守护家庭未来”几个字格外刺眼。
他挣扎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伸手，有些迟疑地接了过去，塞进了自己那个看起来用了很多年的旧公文包里。
“我……我会看看。”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谢您。”
陈默没有再多说，站起身，“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任何疑问，随时找我。”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但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走出人才市场，外面阳光灿烂。
陈默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感觉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
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比他过去三个月跑的所有客户加起来还要耗费心神。
他不仅仅是在推销一份保险，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与未来风险的赛跑，试图在厄运降临前，为那个叫周宏伟的男人，还有他的家庭，抢筑一道最后的防线。
他抬起头，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数或明或暗的数据光点在他视野中浮动。
这个世界，原来充满了这么多看不见的“进度条”。
而他，这个刚刚被命运（或者说一个白胡子老头）强行塞了个外挂的前·业绩垫底仔，现在，能看见它们了。
他拿出手机，看着周宏伟刚刚存入他通讯录的名字（他趁其不备瞄了一眼对方填写的表格），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业绩表。
“94%的概率……”他低声自语，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这单，能成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卖保险的方式，彻底变了。
“妈的，”他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受着能力使用后隐隐的精神疲惫，“这‘风险洞察’，看来也不是随便用的……得省着点劲儿。”
他靠在长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眼皮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逆袭的路，好像……找到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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