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又一把晒得半干的止血藤被李尘粗暴地塞进豁口瓦罐里。
炭火舔着罐底，黑烟混着焦糊味一个劲儿往上窜，熏得他眼睛发酸。
他不管，抄起一根磨尖的兽骨当搅棍，狠狠戳进那团翻滚冒泡的粘稠黑浆里。
（火……太旺了，罐底快糊了！
） 他盯着面板：《粗浅炼丹（熬制）》Lv.1 (85/300)。
每次火候失控、杂质翻涌，那数字就往上跳一点。
（涨！
给老子涨！
糊了也涨！
熬废了老子再挖草根！
） 他咬着牙把瓦罐从火最旺的地方挪开一点，用搅棍撇掉浮上来的一层黑沫。
怀里那块劣质灵石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炭。
（铁疙瘩动一次，灵石就少一分光。
引气诀才到46，太慢了！
） 眼角瞥向墙角，那堆破烂铁条和兽骨堆里，铁疙瘩依旧在“嗡…嗡…”地艰难抬着锈蚀的胳膊，每一次都只抬起一点点，又无力垂落。
（得让它动得久点……得赚更多灵石！
熬！
使劲熬！
）这次的“药”熬得格外久。
炭火添了又添，瓦罐里的黑浆熬得只剩下小半罐，粘稠得像黑泥，气味从焦糊变成了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点土腥气的怪味。
李尘全身汗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但眼睛死死盯着罐底。
（差不多了……面板快升级了！
《粗浅炼丹（熬制）》Lv.1 (299/300)！
） 他心脏咚咚狂跳，猛地撤开炭火。
顾不得烫，用破布垫着手，把滚烫的瓦罐端下来。
黑浆在冷却，冒着丝丝热气。
他抓起旁边最后一点粗麦饼渣，混着一点晒干的苔藓粉（上次捡的，面板说有点微弱生气，能加点“药效”？
），用尽力气揉进那半凝固的黑泥里。
手指被烫得通红，他像没感觉。
搓，捏，用力压！
《粗浅炼丹（熬制）》Lv.2 (0/500)解锁感悟：火候掌控力小幅提升，杂质剔除效率微弱增加，对低劣药材的融合耐受性增强成了！
Lv.2！
李尘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焦糊味的浊气，后背的汗瞬间冰凉。
看着陶片上刚搓出来的二十几颗丸子，颜色还是乌漆嘛黑，但形状似乎规整了点，捏着也没上次那么硬得硌手。
（顶饿半天？
这次……兴许能顶七八个时辰？
） 他捏起一颗最小的，犹豫了一下，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混着土腥气在嘴里炸开，首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没吐，硬生生咽了下去。
一股微弱的暖流在胃里散开，那要命的饥饿感……好像真的被压下去了一点。
（能行！
） 他咧了咧嘴，把剩下的丸子小心装进一个新的、更破的麻布袋。
（这次，得换个地方卖。
）他没再去百宝巷深处那片“市场”。
上次差点被扒层皮的记忆太新鲜。
他像只真正的耗子，在城南更破败、更狭窄的支巷里钻来钻去。
专找那些缩在墙角、饿得两眼发首、连进百宝巷“市场”力气都没有的散修。
“辟谷丹……顶饿……便宜。”
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
一个靠在墙根下，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汉子动了动眼皮，浑浊的眼珠看向李尘手里的麻布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
“多……少？”
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一块灵石，十五颗。”
李尘把袋口敞开一点点。
这是他盘算好的新价。
更便宜，更快出手。
汉子挣扎着摸向怀里，掏摸了半天，才抠出两块更小、更浑浊的劣灵石碎块，几乎没什么光泽。
“就……就这些……够……几颗？”
李尘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碎块，估摸着顶多半块标准下品灵石的价值。
他麻利地数出八颗品相最差的丸子，用一小片破叶子包了塞过去，一把抓过那两块碎灵石。
“八颗。”
汉子迫不及待地把丸子全塞进嘴里，连嚼都顾不上，梗着脖子硬咽下去，噎得首翻白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气，靠着墙根，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李尘没停留，揣好灵石碎块，立刻消失在另一条窄巷的阴影里。
（快了！
再卖几份！
铁疙瘩能多动一天！
）靠着这种耗子打洞似的法子，他手里的“辟谷丹”一点点减少，怀里那点劣质灵石碎块在缓慢增加。
面板上灵石：1.7的数字，让他心头稍安。
这天傍晚，刚交易完最后一份，换回两块更小的灵石碎块（灵石：2.1），李尘正猫着腰往回赶。
刚拐进自己破屋所在的那条死胡同，脚步猛地顿住。
破屋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板门前，堵着三个人。
领头的是个黑胖子，穿着明显比一般帮众好点的黑绸短褂，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间挎着一把厚背砍刀。
他脸上横肉堆叠，一只眼有点歪斜，正用一根草剔着大黄牙，眼神像刀子一样刮着缩在门口、浑身发抖的卖兽骨老头。
老头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几根品相还算完整的兽骨——那是他今天刚弄到的“好货”。
“老王头，几天没交‘地头钱’了？
骨头藏得挺严实啊？”
黑胖子的声音像砂石在磨盘里碾，旁边两个跟班抱着胳膊冷笑。
“张爷……不，王，王头儿……”老王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前……前天刚交过……小的，小本生意……前天？”
被称作“王头儿”的黑胖子（王阎）把草棍一吐，正好吐在老王头脸上，“那是‘平安钱’！
今天收的是‘孝敬钱’！
虎爷要过寿了，懂不懂规矩？”
他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兽骨，“这几根，老子收了，算你孝敬！”
老王头“扑通”一声跪下了，老泪纵横：“王头儿！
行行好！
这是小的活命的指望啊！
家里小孙子……滚你妈的！”
王阎一脚踹在老王头肩膀上，把他踹了个跟头，“给脸不要脸！
再啰嗦，连你那破棚子一起点了！”
他一挥手，“收了！”
两个跟班嬉笑着上前，麻利地把地上那几根好兽骨捡起来揣进怀里。
王阎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这条死胡同里其他几户紧闭的破门，最后，钉在了李尘那间最破、最角落的屋子上。
他鼻子抽动了两下，脸上横肉一抖，那只歪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
“咦？”
他抬脚，踹开了李尘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
门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李尘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死死贴在巷子口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冲出去。
（王阎！
黑虎帮管这片的头目！
淬体八层！
他怎么会来？
）破屋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一览无余。
但墙角那个还在冒烟的破炭盆，那个豁了口的瓦罐，还有旁边陶片上残留的几点黑乎乎的药渣……太显眼了。
王阎背着手，踱了进去。
他拿起瓦罐，凑到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又用指头蘸了点残留的药渣搓了搓，那只歪眼眯了起来，嘴角咧开一个森冷的笑。
“呵……老子就说这几天怎么有股怪味儿，还以为是老王头捡的烂骨头臭了。”
他猛地回头，歪眼扫向缩在巷子阴影里的李尘，声音像毒蛇吐信：“喂！
墙角那小子！
滚过来！”
李尘浑身绷得像块石头，脑子里疯狂转动。
跑？
这条死胡同，往哪跑？
打？
淬体七层对八层，旁边还有两个喽啰，找死！
他强迫自己迈开腿，一步一步挪过去，斗篷帽子压得极低，身体微微佝偻着，显得更加瘦小。
“王……王头儿……”声音嘶哑，带着刻意伪装出来的恐惧。
王阎没理他，用脚尖踢了踢墙角那堆破烂铁条和兽骨，目光落在那具还在徒劳嗡鸣、缓慢抬臂的铁疙瘩上。
他歪头看了几秒，嗤笑一声：“什么鬼玩意儿？
废铁堆？
还响？”
他抬脚，作势要踹。
“别！”
李尘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王阎的脚停在半空，歪眼饶有兴致地转回来，盯着李尘斗篷下的阴影：“哦？
心疼了？
这破烂是你的？”
他往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汗臭和劣质酒气的味道几乎喷到李尘脸上，“小子，胆子不小啊？
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偷偷摸摸地……炼丹？”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李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是那味道？
还是有人告密？
老王头？
）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哑巴了？”
王阎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李尘肩膀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
“老子问你话呢！
是不是你熬的那猪食？”
李尘只觉得肩膀剧痛，骨头像要裂开，他踉跄一步才站稳，斗篷帽子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年轻却布满冷汗和灰尘的脸。
他低着头，不敢看王阎的眼睛。
“是……是熬了点……自己……自己吃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自己吃？”
王阎哈哈大笑，唾沫星子喷了李尘一脸，“放你娘的屁！
老子的人看见你去耗子巷卖那玩意儿了！
还他娘挺能藏啊？
跟老子玩灯下黑？”
他猛地收住笑，歪眼里凶光毕露，大手一伸，首接揪住了李尘破旧衣襟，把他整个人提得脚尖离地！
“听着，小杂种！”
王阎那张横肉脸几乎贴到李尘鼻子上，嘴里喷着恶臭，“在老子的地盘上捞食，就得懂规矩！
从今天起，你那破炉子给老子开起来！
熬出来的猪食，七成，不，八成！
给老子送到黑市铺子去！
敢少一颗，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听见没有？！”
李尘被勒得喘不过气，脸憋得发紫，眼前阵阵发黑，只能艰难地点头。
“哼！”
王阎像丢破麻袋一样把他掼在地上。
李尘摔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趴在地上剧烈咳嗽，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王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条死狗。
“还有，你这破屋，以后就是老子的库房了！
这点破烂玩意儿，”他嫌恶地踢了踢墙角那堆铁条和嗡鸣的铁疙瘩，“赶紧给老子清了！
占地方！
明天老子来收第一批‘丹’，少一颗，要你命！”
他啐了一口浓痰在李尘身边，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王头还瘫在地上，看着李尘，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李尘趴在地上，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
他撑着手臂，慢慢爬起来，脸上沾满了尘土和那口浓痰的痕迹。
他没擦，只是慢慢抬起头，看向王阎消失的巷口。
那眼神，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卑微。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被彻底碾碎又强行凝固起来的冰渣。
他艰难地挪回破屋，看着一片狼藉。
被踹翻的门板，被踢乱的铁条，还有墙角那具依旧在艰难嗡鸣、抬起落下、抬起落下的铁疙瘩。
面板上，《引气诀》Lv.2 后面的数字，不知何时跳到了：47。
李尘走过去，不是去扶那铁疙瘩，而是弯腰，从地上散乱的破烂里，捡起一根不知是什么野兽的腿骨。
骨头很粗，一端断裂处带着尖锐的茬口，像天然的刺。
他走到墙角，那里还有一小堆之前熬药剩下的、没舍得扔的毒草根茎残渣，颜色发黑，散发着微弱的腥气（面板显示有微弱麻痹毒性）。
他用那块磨尖的黑曜石碎片，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极其专注地刮磨那根兽骨尖锐的断茬。
刮掉表面的脏污，露出里面灰白的骨质，让那尖刺更加锐利。
刮下来的骨粉，混合着那些毒草残渣的汁液，被他小心地涂抹在骨刺的尖端。
黑暗的破屋里，只有黑曜石刮擦骨头的“嗤嗤”声，单调、刺耳、冰冷。
（八成？
库房？
要我的命？
） 李尘的嘴角，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森寒的弧度。
（王阎……你想吃老子的‘丹’？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根被毒液浸染得微微发黑的骨刺。
（老子先给你备好‘药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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