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摔门而去的第三天，林焰收到了美国某顶尖商学院寄来的、包装精美的录取通知书和I-20表格。他把那叠文件随手扔在书桌角落，与那台被他彻底拆解又重组成功的150cc发动机模型放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声而尖锐的对比。
车库里的“秘密行动”升级了。那台川崎Ninja 400被更深入地“优化”，ECU、进排气、悬挂，甚至车架都经过了轻量化和刚性强化。林焰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调整后摇臂的角度，额发被汗水浸湿，紧贴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专注让他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在车库顶灯的照射下，更像两簇在暗夜中燃烧的火焰。
手机开了免提，苏暖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清脆地传来：“……所以，你爸那边，算是进入‘冷处理’阶段了？”
“嗯，战略静默期。”林焰用胳膊蹭了下额头，扳手在螺栓上发出精准的“咔哒”声，“他在等我去认错，我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踏上起跑线的机会。”林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暖暖，帮我个忙。”
“说。”
“打听一下，最近周边，有没有……不那么正规，但有点水平的‘地下’圈速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焰，你疯了？”苏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那种比赛太危险了！没有安全保障，对手鱼龙混杂……”
“我知道危险。”林焰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接触到接近比赛强度对抗的途径。CRRC的选拔需要车队推荐或者资历，我没有。我需要实战，需要压力，需要在真正的对抗中检验我的技术和车的极限。放心，我有分寸，只观察，不拼命。”
苏暖在那头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我就知道拦不住你”的无奈：“……我试试看。有个学长好像混那个圈子，我旁敲侧击一下。但是林焰，你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许逞强！”
“我向你保证，苏大经纪人。”林焰的语气轻松下来，带着点调侃，“未来世界冠军的命金贵着呢。”
几天后的深夜，城郊一段废弃的盘山公路。这里被本地摩托圈私下称为“幽灵弯道”，以连续紧凑的S弯和其中一个近乎180度的发卡弯闻名，路况复杂，照明基本靠车灯，危险系数极高，也因此吸引了一些追求刺激和试图证明自己的“地下车手”。
林焰没有骑他那辆辨识度可能过高的川崎400，而是弄来一辆手续“干净”但经过深度改装的、外表其貌不扬的本田CBR250R。他戴着一个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涂装的全盔，皮衣也是简单的黑色，没有任何车队或赞助商标志。他混在十几辆各式改装摩托车中，像一滴融入夜色的墨。
苏暖坚持跟来了，穿着不起眼的深色外套，躲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手心全是汗。她看着场中央那些奇装异服、大声喧哗的车手，心脏跳得飞快。这和她熟悉的、秩序井然的卡丁车馆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穿着满是铆钉皮坎肩的车手，骑着一辆声音炸街的雅马哈R6，刚刚跑出了一段令人侧目的成绩，正在接受几个同伴的吹捧。他嚣张地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林焰和他那辆“小排量”本田上，嗤笑一声：“喂，新来的？开这小绵羊也敢来‘幽灵弯’？回家喝奶去吧！”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林焰没说话，只是透过镜片平静地看着对方。头盔隔绝了他的表情，也隐藏了他那张过于出众的脸。他只是在脑海里快速计算着：R6，马力约120匹，车重偏大，在这段多弯山路并不占绝对优势。对方过弯习惯外抛，线路不够精准……
组织者是个光头壮汉，他走过来，拍了拍手：“规矩都懂，自己计时，一圈定胜负。看好自己的小命，出了事自己担着！谁先来？”
莫西干头第一个冲了出去，引擎咆哮着撕裂夜的宁静。他的速度确实很快，过弯也足够激进，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几个弯角甚至出现了轻微的侧滑，引得围观人群一阵惊呼。
很快，他冲回起点，成绩不错，比目前已知的最快记录只慢了零点几秒。他得意地摘下头盔，挑衅地看着林焰。
林焰没理会他，只是对组织者微微点了点头。他跨上本田CBR250R，这辆小车在他修长的身形对比下，显得更加小巧。他伏低身体，动作流畅而稳定。
“这哥们行不行啊？开个250来跑？”
“估计是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吧？”
“看他那姿势，好像挺专业的……”
在议论声中，林焰的车冲了出去。起步并不炸裂，引擎声音被刻意压制，显得异常顺滑。
第一个弯，切入时机精准得如同手术刀，车身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倾角划过弯心，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第二个S弯，连续的重心转移流畅得像是在跳华尔兹，刹车点和加油时机无可挑剔。
第三个发卡弯，他采用了更晚的刹车点，车身以微小的时间差甩入弯心，后轮轻微滑移但瞬间被控制住，出弯加速一气呵成。
他没有莫西干头那种张扬的、近乎失控的激进，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冷静到极致的计算与控制。速度却快得惊人！
躲在角落的苏暖，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看不懂那些技术细节，但她能感觉到，林焰的骑行，和在场其他所有人都不同。那是一种……艺术。危险，却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艺术。
当林焰冲回终点，安静地停下车时，组织者看着手中的计时器，瞪大了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报出成绩：“……新记录！比原记录快了……1.3秒！”
现场一片哗然。
莫西干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林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头盔，看了一眼苏暖的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准备离开。
“等等！”莫西干头拦住他，脸上带着不甘和怀疑，“你他妈谁啊？摘了头盔看看！”
林焰沉默地摇头。
“操！装什么神秘！”莫西干头伸手就想来抓他的头盔。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突然响起！
“条子来了！”
“快跑！”
现场瞬间大乱，引擎轰鸣声、咒骂声四起，车手们纷纷骑车四散奔逃。
林焰反应极快，一拧油门，本田CBR250R像一条灵巧的鱼，瞬间钻入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小路。他对这片区域的地形，早已通过卫星地图研究过无数遍。
苏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跑到路边，看着林焰消失的方向。几分钟后，她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消息：「安全，老地方等。」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约定的、距离事发地点几公里外的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口时，看到林焰已经摘下了头盔，靠在便利店明亮的玻璃窗边，手里拿着两罐热牛奶。夜风吹拂着他微湿的头发，那张漫画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亮得惊人。那身黑色皮衣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倒三角身材，在便利店的灯光下，引得偶尔路过的行人侧目。
“给你的，压压惊。”他把一罐牛奶递给苏暖，触手温热。
苏暖接过牛奶，感觉自己的腿还有点软。“你……你吓死我了！刚才那么危险！还有那些警察……”
“虚惊一场，不是冲我们来的，估计是附近有其他事情。”林焰喝了一口牛奶，语气轻松，“不错，成绩有效。看来我们的改装和训练方向是对的。”
“你还有心思想成绩！”苏暖瞪他，却忍不住问，“那个记录，很厉害吗？”
“马马虎虎吧。”林焰笑了笑，没有炫耀，只是眼神里的火焰更盛了些，“主要是验证了一些理论。在这种多弯赛道，精准的线路和稳定的控制，比纯粹的马力更重要。”
他看向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声音低沉下来：“而且，我好像……找到了一点在赛道上的感觉。那种和机器融为一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感知速度、重心、抓地力的感觉。”
苏暖看着他沉浸在回忆与兴奋中的侧脸，忽然明白了。这不是富二代的猎奇和玩闹，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热爱与追求。她刚才所有的担心和害怕，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为了支持他的决心。
“给你。”苏暖从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刷刷画了几笔，塞到林焰手里。
纸上画着一个简笔画的摩托车手，正冲过终点线，头顶上冒着一个对话框，里面写着——“焰火牛逼！”画风依旧幼稚，但抓住了神韵。
“这是……”林焰看着那个“焰火”的称呼，愣了一下。
“你的‘花名’啊！”苏暖眼睛弯成了月牙，“总不能一直叫你‘黑衣车手’吧？你刚才骑车的样子，就像暗夜里突然炸开的焰火，唰一下，照亮全场，然后消失无踪。多酷！”
林焰看着纸上的画，又看看苏暖笑得开朗的脸，胸腔里被一种温暖而充实的东西填满。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折好，放进皮衣的内袋，紧贴着胸口。
“好。”他点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我就是‘焰火’。”
他抬头望向夜空，那里只有寥寥几颗星子。但他知道，他心中那团名为梦想的火焰，经过今晚的淬炼，已经燃烧得更加炽烈。
父亲的阻挠，未知的前路，赛道的危险……这一切都无法让它熄灭。
因为这团火，注定要燃烧在世界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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