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驶离顾晚晴的公寓，融入清晨的车流。
陆北辰脸上的轻浮神色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疲惫。
演戏，尤其是时刻戴着“自己”的面具去演，比想象中更耗费心神。
他需要尽快熟悉这个身份的一切，言行举止，人际关系，乃至那些细微的、属于“陆北辰”的小动作。
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前功尽弃。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赵哥”二字——他的经纪人，赵启明，一个精明势利，与原主臭味相投的男人。
陆北辰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语气瞬间切换回那种带着点慵懒和不耐烦的调调：“喂，赵哥，这么早？”
“我的小祖宗！
你昨晚又跑去哪儿了？
不是跟你说好了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品牌活动要露个脸吗？
记者和粉丝都等着呢！”
赵启明的声音火急火燎。
记忆涌入，确实有这么个事。
一个高奢腕表的站台活动，原主压根没放在心上，昨晚的猎艳显然更重要。
“知道了，正往那边赶。”
陆北辰语气敷衍，目光扫过街边一家知名的广式早茶店，“等一下，你先让车到‘御品轩’停一下。”
“御品轩？
你要干嘛？
没时间吃早茶了！”
赵启明在那头几乎要跳脚。
“少废话，让你停就停。”
陆北辰不耐地挂断电话，语气模仿得与原主一般无二。
十分钟后，他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保温袋回到了车上，里面是几样清淡的广式点心和一份熬得浓稠的瑶柱粥。
他记得顾晚晴的胃不太好，是早年拍戏饮食不规律落下的毛病，而昨晚……他们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又喝了酒。
这个举动有些冒险。
以前的陆北辰绝不会关心这些。
但风险可控。
他可以将此解释为一夜风流后，出于“绅士风度”或者一时兴起的、施舍般的关怀。
毕竟，渣男偶尔也会披上温柔的外衣，只要核心的利己和轻浮不变。
他将保温袋放在副驾，重新发动车子。
品牌活动场面盛大，粉丝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陆北辰站在聚光灯下，熟练地摆出迷人的微笑，与品牌方高层谈笑风生，对着镜头展示腕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都完美复刻了原主的做派——自信、耀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诱惑。
他甚至在互动环节，对着台下一位被选中的幸运女粉丝，抛出了一个标志性的、电力十足的wink，引得现场一片沸腾。
赵启明在台下看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熟悉的陆北辰，流量之王，女性杀手。
活动结束，在保镖和助理的簇拥下回到保姆车，陆北辰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只剩下淡漠。
“回公司？”
赵启明凑过来问。
“不，”陆北辰揉了揉眉心，“去顾晚晴那儿。”
赵启明一愣，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北辰，你怎么又去找她？
她现在就是个麻烦，沾上她对你没好处！
昨晚的酒会你带别人去刺激她就算了，这怎么还……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陆北辰打断他，眼神懒洋洋地瞥过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开车。”
赵启明噎住，悻悻地闭上了嘴。
眼前的陆北辰明明和以前一样我行我素，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
再次站在顾晚晴的公寓门外，陆北辰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等了片刻，门才被打开。
顾晚晴己经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看到去而复返的陆北辰，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随即又被警惕覆盖。
“有事？”
她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陆北辰晃了晃手中的保温袋，脸上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御品轩的早点，排了会儿队。
想着你大概没吃，顺便带份上来。”
他刻意强调了“顺便”，将关心淡化得像一时兴起。
顾晚晴的目光落在保温袋上，眼神复杂。
御品轩，她以前很喜欢，但他从未记得，更从未为她买过。
“我不饿，谢谢。”
她声音冷淡，准备关门。
陆北辰却伸手抵住了门，力道不大，但很坚定。
他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身上还带着室外清冽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动的定型水味道。
“利用完就赶人？”
他低头，靠得很近，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语气暧昧又带着点逼迫，“顾影后，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他的动作和话语，完全符合那个强势、自我、不懂得尊重为何物的陆北辰。
顾晚晴身体微僵，与他近距离对视着，他眼底带着熟悉的戏谑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探究。
僵持了几秒，她似乎耗尽了力气，侧身让开了通道。
陆北辰提着保温袋，堂而皇之地再次登堂入室。
公寓里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光线有些昏暗。
那个落灰的奖杯柜依旧孤零零地立在角落。
他将保温袋放在餐桌上，自顾自地打开，取出还温热的点心和粥。
“吃点。”
他用的是近乎命令的口吻。
顾晚晴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忙碌——如果这能算忙碌的话。
他甚至连碗筷都只是随意地摆开，动作间不见多少真心，更像是在完成一个临时起意的任务。
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粥。
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麻木。
陆北辰就坐在她对面，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这种目光让顾晚晴如坐针毡，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静地进食。
“王导的剧本，看了吗？”
他忽然问。
顾晚晴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看了。”
“怎么样？”
“不适合我。”
她声音平淡。
陆北辰挑眉，记忆里，顾晚晴对那个剧本流露过兴趣，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她却拒绝？
是心灰意冷，还是……不信任他？
“不适合？”
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顾晚晴，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多少挑三拣西的资本？
过气就要有过气的自觉，有戏拍就不错了。”
这话刻薄至极，像刀子一样。
顾晚晴猛地抬起头，脸色白了白，嘴唇紧抿，眼底翻涌着屈辱和怒意，但最终只是化为一抹更深的自嘲。
她放下勺子，粥碗里还剩下一大半。
“我吃饱了。”
她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就在她经过陆北辰身边时，他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却不容挣脱。
顾晚晴身体一颤，试图甩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陆北辰，你干什么？”
她终于带上了情绪，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北辰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另一只手却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抵在了餐桌边缘。
餐桌上的碗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审视。
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味，将她完全笼罩。
“我在想……”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又藏着危险，“你拒绝剧本，是在跟我闹脾气？
还是觉得……我现在给你的东西，不值钱了？”
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家居服，在她腰侧轻轻摩挲，带来一阵战栗。
这是一个充满暗示和掌控意味的动作。
顾晚晴被迫仰头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欲望，但也看到了一丝陌生的、她无法解读的东西。
是错觉吗？
“我没有……”她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微弱。
“没有最好。”
陆北辰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记住，顾晚晴，我能给你的，也能随时收回。
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的话语是威胁，是警告，是“陆北辰式”的占有宣言。
但在他紧密的怀抱和充满掌控力的动作下，顾晚晴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纯粹的厌恶和恐惧。
心底深处，似乎有一根弦，被这复杂而矛盾的行为轻轻拨动了。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是在抵抗，又像是在承受。
陆北辰看着怀里这具微微颤抖的身体，感受着她加速的心跳，知道自己这场在悬崖边行走的表演，暂时稳住了局面。
他用混蛋的方式，传递了似是而非的“关心”，用威胁的口吻，推动了剧本的进展。
他低下头，最终，那个吻落在了她的发顶，一个看似随意，却偏离了预期轨道的触碰。
“把粥喝完。”
他松开她，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漫不经心，仿佛刚才那充满张力的对峙从未发生，“我晚上再过来。”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像来时一样，从容地离开了公寓。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顾晚晴才仿佛脱力般，缓缓滑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她抬手，触碰着刚才被他嘴唇碰过的发丝，又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
这个陆北辰……到底想做什么？
而走进电梯的陆北辰，看着镜面中自己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眼神冷静如冰。
亲密是伪装，威胁是手段。
他在一点点试探她的边界，也在一点点编织着救赎的网。
下一步，他需要让她“自愿”地接下那个剧本，并且，让她开始习惯这种包裹在尖刺之下，细微的、“异常”的关照。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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