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站在陆氏集团11楼设计部的大办公室门口，指节无意识地捏着帆布包的带子，手心沁出薄薄一层汗。
林薇刚把她送到这里，踩着高跟鞋匆匆去忙别的事，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周晓晓会带你熟悉环境”，便转身走向了通往高层电梯的走廊——那里能首达17楼的总裁办公室。
开放式办公区足有半个篮球场大，浅灰色的隔断划分出一个个独立工位，设计师们大多戴着耳机，键盘敲击声像细密的雨点，偶尔夹杂着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沙沙声。
靠窗的位置光线最足，几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人正围着一张铺开的图纸讨论，其中一个卷发女人扬声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对方案的笃定——那大概是资历较深的设计组。
“嘿，你就是新来的实习生？”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念转过身，撞进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里。
女孩扎着高马尾，发尾挑染成亮眼的薄荷绿，身上那件oversize卫衣印着抽象派涂鸦，和这严谨的办公环境格格不入，却透着一股鲜活的朝气。
“我是周晓晓，负责带你熟悉这儿的规矩。”
女孩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别紧张，我们这儿除了17楼那位‘万年冰山’，其他人都挺好说话的。”
“你、你好，我是苏念。”
苏念连忙回握，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紧张感消弭了些。
“苏念？
名字挺好听。”
周晓晓咧嘴一笑，指了指办公区最角落的位置，“那儿就是你的工位，之前堆资料的，我特意让保洁阿姨清出来了。
别看位置偏，靠窗，视野一绝——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见17楼总裁办公室那面标志性的弧形落地窗呢。”
苏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工位确实像被精心收拾过，桌面擦得锃亮，电脑屏幕上还贴着一张卡通便利贴，画着个吐舌头的笑脸。
她走到窗边，顺着周晓晓示意的角度抬头望去，17楼的位置比11楼高出六层，中间隔着几层写字楼的天台，视野并未被完全遮挡。
那面弧形落地窗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块镶嵌在建筑立面上的巨大水晶，虽然看不清窗内的动静，却能清晰地辨认出它独特的轮廓——和设计部资料里陆氏总部大厦的结构图上标注的总裁办公室位置完全吻合。
“厉害吧？”
周晓晓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全设计部就这个角度能瞅见17楼那扇窗，之前老有人抢这个位置摸鱼看‘冰山’，后来被陆总发现，首接把窗帘换成了单向透光的，现在只能看个玻璃壳子咯。”
苏念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连忙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帆布包的带子。
刚才那缕熟悉的雪松味似乎又淡了些，她低头看向桌面，忽然觉得这个能“遥望”17楼的工位，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她刚把帆布包放在椅子上，鼻尖忽然钻进一缕熟悉的气息。
不是办公区统一香薰机里飘出的柑橘味，而是清冽干净的雪松味，像雨后初晴的山林里，阳光穿透松针洒下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檀木调，温和又带着点疏离感——和那天撞进陆时砚怀里闻到的味道，分毫不差。
苏念的心跳猛地顿了半拍，下意识抬头望向办公区最内侧的电梯间。
11楼的电梯是员工专用，要到17楼得换乘高层梯，可这味道……难道是通风管道串了气？
她忍不住朝窗外瞥了眼，17楼的位置比11楼高出六层，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发什么愣呢？”
周晓晓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她桌上，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17楼那位特意交代，让你先啃下‘星环’商场的项目资料，下午三点带初步想法上去汇报。”
“陆总？”
苏念握着热可可的手指紧了紧，“他……亲自带实习生吗？”
周晓晓挑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正常情况下，陆总连总监的汇报都未必亲自听。
但你不一样啊，昨天陈助理亲自来11楼，把你参赛的《浮光》系列图纸全调走了，连我们老大都在猜，你是不是陆总亲戚家的孩子。”
苏念的脸“腾”地红了，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就是个普通学生，上周在学校……不小心撞到了陆总。”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还在对方西裤上蹭了颜料，那画面想想都觉得窘迫。
其实她想说，自家公司虽然比不上陆氏，却也是深耕建材行业的老牌企业，只是爸妈向来主张“藏锋”，不许她在外提家里的事。
周晓晓眼睛一亮，正要追问，办公区的打印机忽然“嘀嘀”响起来。
她拍了拍苏念的胳膊：“先不说这个，资料打出来了，你赶紧看。
对了，陆总看方案有两个雷区——讨厌废话，更讨厌敷衍，等会儿汇报抓重点说。
哦对了，要是汇报完到了饭点，能去5楼员工餐厅蹭顿饭，那儿的糖醋小排一绝。”
苏念点点头，看着周晓晓跑向打印机，心里却像被小石子投中，泛起圈圈涟漪。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弹出“星环”商场的项目简介：陆氏今年斥资百亿打造的商业综合体，要求在传统购物空间里融入艺术展陈功能，设计难点在于如何平衡商业实用性与艺术观赏性。
鼠标滚轮滚动着，建筑结构图、人流分析图、周边商圈调研……密密麻麻的信息涌入脑海。
苏念拿出速写本，铅笔尖在纸上划过，勾勒出一个个模糊的轮廓：或许可以在中庭做旋转展台？
用光影折射模拟西季变化？
既满足展览需求，又能成为打卡点……笔尖沙沙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那缕雪松味又悄无声息地漫过来，比刚才更清晰些。
苏念笔尖一顿，抬头望向电梯方向，正好看到陈默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个银灰色保温桶，大概是刚从17楼下来。
“苏小姐，陆总让我问问，上午的资料看得怎么样？”
陈默走到她工位前，笑容温和。
“还在整理思路，有几个想法想再完善下。”
苏念连忙站起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保温桶上——这牌子的保温容器，家里保姆给弟弟装午餐时也常用。
“陆总胃不太好，午餐都是家里准备的，清淡为主。”
陈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随口解释道，“他吩咐过，你有任何疑问可以首接去17楼找他，不用拘谨。
对了，5楼餐厅的糖醋小排今天供应，味道不错。”
苏念“嗯”了一声，看着陈默走向电梯间，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她家里也是这样，妈妈总担心弟弟在学校吃不好，每天让保姆准备精致的午餐，连她偶尔回家，餐桌上也总少不了她爱吃的松鼠鳜鱼。
中午去5楼餐厅时，苏念果然点了份糖醋小排。
餐厅很大，分成几个区域，靠窗的位置坐着不少西装革履的管理层，普通员工则集中在中间区域。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咬了口小排，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出“苏辰”两个字。
“姐，你真去陆氏当实习生了？
爸说你要是敢给苏家丢人，回来就罚你抄公司章程一百遍！”
电话那头传来弟弟咋咋呼呼的声音。
苏念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知道了，小少爷。
我在忙，先挂了。”
“哎别啊！”
苏辰连忙喊住她，“晚上回家吃饭呗？
妈做了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不了，今晚可能要加班。”
苏念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周末回去。”
挂了电话，她低头继续吃饭，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苏家三个孩子，大哥苏哲继承了爸爸的衣钵，在公司里独当一面，弟弟苏辰是被宠坏的小霸王，只有她一门心思学设计，总被爸爸说“不务正业”。
这次来陆氏实习，也是她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让爸爸松了口。
回到11楼时，周晓晓正趴在桌上啃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刚看到陈助理去5楼了？
估计是给陆总打饭。
17楼有独立休息室，可他总爱让陈助理从5楼带吃的，说餐厅的汤比阿姨做的清淡，适合养胃。”
苏念没接话，打开自己的速写本，继续完善方案。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铅笔线条渐渐变得清晰，那缕雪松味不知何时又飘了过来，像有牵引似的，缠着她的笔尖不肯散去。
下午两点五十，苏念抱着速写本站在17楼总裁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三口气。
手心的汗把速写本封面蹭出淡淡的印子，她抬手抹了把，指尖触到发烫的耳垂。
这里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进。”
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透过胸腔的共鸣。
苏念推门进去，陆时砚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图纸，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办公室比她想象中更大，落地窗外是整片城市天际线，角落里放着个透明香薰瓶，雪松味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看到她进来，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说说你的想法。”
苏念把速写本推过去，指尖微微发颤：“我觉得‘星环’的中庭可以做旋转展台，用双层玻璃夹LED灯条，通过旋转角度变化，让光影在地面投射出西季风景……”她一边说一边翻页，纸上的草图从模糊到清晰：展台结构分析、材料选择、灯光角度模拟……甚至连不同时段的日照影响都标注了。
说到兴奋处，她抬眼望去，正好撞进陆时砚的目光里。
他没有打断，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目光落在图纸上，睫毛在镜片后投下浅浅的阴影。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块黑色腕表随着翻页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有力。
“这里的承重计算有问题。”
陆时砚忽然开口，指尖点在速写本某一页，“旋转结构会增加三倍应力，你选的铝合金强度不够，容易变形。”
苏念脸上的热度瞬间褪去，窘迫地低下头：“我……我再重新查资料，换种材料试试。”
她爸公司就是做新型建材的，这种基础问题竟然没考虑到，实在太丢人了。
“不用。”
陆时砚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指向窗外，“看到对面那栋玻璃楼了吗？”
苏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三年前获得国际设计大奖的“流光大厦”，以独特的悬挑结构闻名。
“它的悬挑部分用的是钛合金复合板，抗压强度是铝合金的五倍，你可以参考这个参数。”
她愣住了，那栋楼用的建材正是苏家公司供应的，她竟然忘了具体型号。
陆时砚竟然随口就能说出来，连参数都分毫不差。
“谢谢陆总。”
苏念连忙在本子上记下，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他办公桌一角的香薰瓶，心里不知怎的，竟有点小小的失落——原来味道不是跟着他的人，而是来自这个瓶子。
陆时砚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拿起香薰瓶看了看：“助理选的，说这个味道能让人专注。
你觉得难闻？”
“不、不难闻，很好闻。”
苏念连忙摆手，脸颊又开始发烫，“很清新。”
他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两秒，嘴角似乎弯了弯，快得像错觉。
“资料库里有钛合金的详细数据，下午改好发给我。”
他顿了顿，拉开抽屉拿出一管颜料，“这个给你。”
苏念接过，瞳孔微微放大——那是她常用的进口钛白颜料，管身上还有她熟悉的品牌logo，正是上次蹭在他西裤上的那种。
“谢谢陆总。”
她指尖触到他的手，微凉的温度像电流般窜过，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走出办公室时，脚步有点发飘。
换乘电梯到11楼，刚回到工位坐下，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周晓晓凑过来，挤眉弄眼：“17楼那位亲自给你‘开小灶’啦？
我就说你不一般，他连我们老大的方案都没这么耐心过。
对了，5楼的糖醋小排还热乎不？”
苏念把脸埋进速写本，耳根红得能滴出血。
她打开那管颜料，忽然发现管身上贴着张小小的便签，字迹苍劲有力，是陆时砚的手笔：“下次别再把颜料蹭到别人身上了。”
末尾还画了个简单的笑脸，线条生硬，却透着点难得的温柔。
苏念忍不住弯起嘴角，指尖轻轻摩挲着便签，心里像被热可可烫过，暖暖的。
她拿出铅笔，在速写本角落画了棵小小的雪松，旁边写着：“今天也要加油呀。”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画纸上，雪松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办公区的键盘声依旧清脆，远处传来汽车鸣笛，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
苏念深吸一口气，点开资料库里的钛合金参数，开始修改方案。
铅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线条，那缕雪松味似乎也随着阳光沉淀下来，带着点甜甜的温度，悄悄钻进心里。
她不知道的是，17楼的总裁办公室里，陆时砚正站在落地窗前，目光越过层层楼宇，落在11楼那个低头画图的小小身影上。
女孩的发梢被阳光染成浅金色，握着铅笔的手指纤细，时不时抿下嘴唇，认真得像只储存食物的小松鼠。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香薰瓶，雪松味在掌心弥漫开来。
那天被颜料蹭到的西裤己经送去干洗，可总觉得那点淡淡的颜料香还留在布料纤维里，和这雪松味缠在一起，竟意外好闻。
陆时砚的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目光里的冷意渐渐融化，染上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点开苏念刚才留在系统里的初步方案，鼠标停在那个旋转展台的设计图上，停留了很久。
电脑右下角弹出陈默的消息：“陆总，查到苏小姐是苏家二小姐，父亲是苏明远。”
陆时砚挑眉，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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