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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赏孤舟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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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斩魂官网》“云隐赏孤舟”的作品之朱红曲三是书中的主要人全文精彩选节:榆钱黄抬轿的曲三折了这腰是二十年来被轿杠啃出来轿杠是枣木油亮沉压在他肩胛骨日复一磨出一层乌黑的老曲三的脊背弯成一张似乎随时要把那杠子射出可终究只是沉沉地驼像负着一座看不见的他抬的是那种老式青呢小轿帘上绣着褪色的缠枝京城胡同轿子渐稀如同深秋树上最后几片叶摇摇欲曲三的腰弯得愈脚步却稳一步踏石板上仿佛印出一个凹又悄然...

主角:朱红,曲三   更新:2025-08-07 20:4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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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钱黄时,抬轿的曲三折了腰。这腰是二十年来被轿杠啃出来的。轿杠是枣木的,油亮沉重,

压在他肩胛骨上,日复一日,磨出一层乌黑的老茧。曲三的脊背弯成一张弓,

似乎随时要把那杠子射出去,可终究只是沉沉地驼着,像负着一座看不见的山。

他抬的是那种老式青呢小轿,轿帘上绣着褪色的缠枝莲。京城胡同里,轿子渐稀了,

如同深秋树上最后几片叶子,摇摇欲坠。曲三的腰弯得愈深,脚步却稳当,一步踏下,

石板上仿佛印出一个凹痕,又悄然弥合。坐轿的常是些遗老,闭着眼,身子随轿子微微摇晃,

偶尔撩开帘缝瞥一眼外面飞驰而过的“洋车”——那四个轮子、方头方脑的怪物,便哼一声,

重重摔下轿帘。“曲三,稳当!”轿中人赞道。曲三不答,只更沉下肩,腰弓得更深些。

他懂这赞许的分量,像懂肩上轿杠每一处油亮包浆的由来。胡同墙根的青苔湿漉漉的,

吸着他鞋底带起的尘土,也吸着轿子吱呀的叹息。洋车越来越多,

喇叭声像洋人打嗝般突兀而傲慢,撕开胡同晨昏固有的寂静。曲三的活计,

如同他脊背上日渐增厚的茧皮,一日硬似一日,也一日少似一日。

他蹲在胡同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等活,看着那些洋车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阵呛人的尘土。

尘土里裹着煤烟味,一种陌生的、钢铁的腥气。他儿子曲大,就在这样一辆洋车屁股后面跑,

替人擦车。那车通体乌黑,锃亮,像个巨大的甲虫伏在路旁,

曲大瘦小的身影在那乌亮庞然之物旁,显得渺小卑微。他擦得极仔细,

油污的布头在冰冷的铁壳上反复游走,偶尔偷眼觑一下车窗里模糊的人影。“爹,瞧见没?

”曲大歇息时凑过来,眼睛亮得惊人,手在裤子上蹭着机油,“这铁家伙!跑起来,

风都追不上!比咱那轿子强百倍!”曲三喉咙里咕哝一声,像含了块老痰。

他摸出腰间别着的短烟袋,铜锅已磕碰得坑坑洼洼,烟叶塞得紧实。他用力吸了一口,

劣质烟草辛辣的气息直冲脑门,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他浑浊的眼掠过儿子年轻而亢奋的脸,投向远处。远处,又一辆洋车驶过,

像一头蛮横闯入的怪兽。“抬轿,是侍候人,”曲三终于哑着嗓子开口,

烟从齿缝里丝丝缕缕漏出,“擦车,就不是侍候人了?都是下贱的营生。

”曲大脸上的光瞬间黯了,像被一盆冷水浇灭的火炭。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只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阴沟里,溅起一点浑浊的水花。他转身,

又向那辆乌亮的甲虫跑去,脊背挺得直直的,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悲壮的姿态。

曲三望着儿子的背影,觉得那腰杆子挺得过分直了,直得有些硌眼,像根刚硬的新竹,

硬生生插进他这弯了几十年的老朽残躯旁,扎得他心口生疼。终于有一天,

主顾拍着曲三瘦硬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与怜悯:“老曲啊,

如今世道不同喽!我府上也置了辆汽车,往后……怕是少劳烦你了。

”主顾递过来几块用红纸卷着的银元,纸红得刺眼,像刚剜出的血肉。

曲三的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才伸出那双布满厚茧、指节粗大变形的手,

接过了那几块冰凉沉重的银元。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终只是深深弯下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腰,脊梁骨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红纸卷着的银元,硌在他掌心的老茧里,像烧红的烙铁。他慢慢走回家。

胡同两旁的墙壁似乎更高了,挤压着狭窄的天空。他路过儿子常去擦车的街口,

看见曲大正对着一个坐汽车的人点头哈腰,脸上堆着一种曲三从未见过的、过分灿烂的笑,

那笑容像一层油彩,浮在年轻的脸庞上。曲三别开眼,加快了脚步,

背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枣木轿杠沉甸甸的压痕,只是如今这压痕下面,只剩一片空茫的虚空。

没了轿抬的日子,时间变得粘稠而滞重。曲三像一头被拔掉了挽具的老牛,

困在他那间低矮、终年弥漫着霉味和劣质烟叶气息的小屋里。他坐在门槛上,

对着院子里那根光溜溜的枣木轿杠出神。那杠子立在墙角,像一截枯死的树干,

曾经油亮的光泽蒙上了一层灰。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空空荡荡,

再没有那沉甸甸的铜头烟袋锅了——它连同他最后几件还算体面的衣裳,

早已送进了当铺高耸的柜台后面,换成了维持肚皮不瘪下去的糙米和咸菜疙瘩。

屋外的世界却愈发喧嚣。更多的洋车在胡同口呼啸而过,鸣笛声尖锐得如同鬼叫,

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一种更庞大的怪物——“公共汽车”——也闯了进来,

笨拙地在狭窄的胡同里挪动,车身刷着刺目的黄色,像一条巨大的、臃肿的虫子,

喷吐着浓黑的烟雾,将曲三门前那点可怜的光线都遮蔽了。灰尘和煤烟无孔不入,

钻进他破旧的门窗缝隙,落在他的碗沿上、枕头上,落在他枯槁花白的头发里。

曲三咳嗽起来,声音空洞,带着破风箱的嘶哑。他望着窗外那巨大黄虫缓慢蠕动的背影,

浑浊的眼里映不出半点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他感到自己正被这日新月异的世道一点点碾碎、扬弃,像墙角扫出去的一撮灰尘。

连那根陪伴了他半生的枣木轿杠,也沉默地立在阴影里,

似乎一同被这喧腾的“新”彻底遗忘了。曲大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身上的油污气味却越来越重,那是机油混合着洋车特有的铁腥气。

他的头发学着时新的样子抹了油,向后梳得溜光,说话也带了些怪异的腔调,舌头卷着,

仿佛含着块热洋芋。“爹,您还守着那破轿杠子当宝呢?”一次晚饭时,

曲大扒拉着碗里稀薄的菜粥,眼睛却瞟着窗外刚驶过的一辆汽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瞅瞅外头!那才是活路!抬轿?那是老棺材瓤子干的营生!早该埋进土里了!

”曲三端着粗瓷碗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滚烫的粥溅到他布满裂口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抬起浑浊的眼,死死盯着儿子那张被所谓“新气”熏染得有些陌生的脸。那溜光的头发,

那卷着的舌头,那眼中闪烁的对“旧物”的鄙弃,像一把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埋进土里?”曲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你吃的米,

你身上这件洋布褂子,哪一样不是这‘老棺材瓤子’用轿杠子压弯了脊梁骨换来的?

那铁壳子轱辘车,它认得你是谁?能给你养老送终?”“养老送终?

”曲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霍地站起来,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指望它?

还是指望您这抬轿的老黄历?”他年轻的脸因为激动和某种被戳破的羞恼而扭曲着,

“您就抱着您的轿杠烂在这屋里吧!外头天地大着呢!”他猛地转身,

带倒了一张吱呀作响的破凳子,头也不回地冲进越来越密的雨帘中,

身影迅速被灰暗的雨幕吞噬。门被摔得山响,破旧的窗棂嗡嗡震颤。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又急又密,像是老天爷也在捶打这间摇摇欲坠的老屋。

曲三僵在原地,碗里剩下的半碗冷粥映着他瞬间苍老得如同朽木的脸。他佝偻着背,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枯枝般的手,扶起那张被儿子带倒的破凳子。

冰凉的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渗进来,一滴,两滴,沉重地砸在他花白凌乱的头发上,

再顺着深深的皱纹沟壑蜿蜒流下,如同浑浊的老泪。那夜之后,曲大再没回来。

小屋彻底空了,只剩下曲三和那根孤零零立在墙角的枣木轿杠。他变得愈发沉默,

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对着那轿杠枯坐,眼神空洞地穿透破败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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