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仕兰市，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日的湿冷，但午后的阳光己经能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高三（1）班的教室里，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解着复杂的解析几何，粉笔敲击黑板的哒哒声，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篮球拍打声，构成了一幅典型的高中图景。
陈默坐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是学渣的专属宝座。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那棵开始抽出嫩芽的梧桐树，心思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旁边的路明非正耷拉着脑袋，下巴几乎要磕到桌面上，眼皮在努力地与地心引力作斗争，显然，昨晚又和陈默联机打星际到深夜。
“路明非！”
数学老师一声断喝，如同惊堂木般震醒了半梦半醒的路明非，“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路明非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那如同天书般的函数图像，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呃……这个……好像……”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前排的赵孟华和他的小团体交换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陈默看到路明非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窘迫、尴尬和无助的颜色。
陈默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关键的步骤和答案，然后借着课本的掩护，用笔杆轻轻捅了捅路明非的大腿。
路明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结结巴巴地照着念了出来。
虽然过程磕绊，答案倒也勉强正确。
数学老师皱了皱眉，似乎不满意，但也挑不出大错，只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坐下！
认真听讲！
别以为快高考了就可以松懈！”
路明非如蒙大赦般瘫坐在椅子上，偷偷向陈默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陈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种小动作，他们之间己经演练过无数次，默契得如同呼吸。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活跃起来。
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走吧，老陈，”路明非一边胡乱地把书本塞进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里，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今天可得好好犒劳一下我受伤的心灵，网吧通宵，我请客……泡面。”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豪气干云，仿佛请的是米其林三星大餐。
陈默笑了笑，刚要答应，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教室门口。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是楚子航。
他穿着仕兰中学的校服，却硬是穿出了定制礼服的感觉。
面容冷峻，眼神平静，仿佛自带隔离气场，周围喧嚣的人群都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落在了……陈默和路明非这个方向？
陈默心中一凛。
楚子航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主席，成绩、体育、家世无一不是顶尖，是和他们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普通班的门口？
楚子航的目光并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路过。
“哇，是楚师兄！”
有女生小声惊呼。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啊，好帅啊……”议论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路明非也看到了楚子航，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对陈默说：“啧，大神的气场就是不一样，感觉空气都变稀薄了。
走吧走吧，网吧的空气更适合我们。”
陈默却若有所思。
他穿越者的灵魂让他对细节格外敏感。
楚子航刚才那一眼，虽然看似随意，但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审视？
尤其是在掠过路明非和自己时，那目光有微不可查的停顿。
是错觉吗？
他没有深究，背上书包，和路明非一起汇入了放学的人流。
两人熟门熟路地钻进那家熟悉的“星际港湾”网吧，烟雾和泡面混合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找了两台相邻的机器坐下，开机，登录星际争霸。
熟悉的游戏界面和音效立刻将两人带入另一个世界。
“老陈，看我今天用虫族淹死你！”
路明非摩拳擦掌，暂时将课堂上的窘迫和楚子航带来的压迫感抛到了脑后。
“等你先把六条狗操作明白了再说。”
陈默熟练地敲击着键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游戏的枪炮轰鸣和基地爆炸的光影中，他们是无所不能的指挥官，是驰骋星海的英雄。
现实里的失意和孤独，在这里被暂时遗忘。
酣战间隙，路明非一边吸溜着红烧牛肉面，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婶婶又因为他这次模拟考成绩下降而唠叨，抱怨着路鸣泽那小子又偷偷穿了他的新球鞋。
陈默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他知道，路明非需要的不是建议，只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垃圾桶。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映照着网吧脏污的玻璃窗。
陈默看着屏幕上自己操控的神族单位，又瞥了一眼身边全神贯注、嘴里还叼着半根面条的路明非。
他想起白天楚子航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想起最近新闻里报道的、发生在遥远芝加哥的、原因不明的天然气管道爆炸案……一种模糊的预感，像水底的暗流，开始在他心中涌动。
他知道，他和路明非这看似一成不变的、衰仔的日常，或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继续扮演好这个沉默的旁观者，陪在路明非身边，在他注定不平凡也不平坦的命运道路上，尽可能多地，留下一些不那么孤独的印记。
“老陈，发什么呆呢？
你家基地要被我的飞龙骑脸了！”
路明非咋咋呼呼地喊道。
陈默收回思绪，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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