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在花店里看到我，眉眼竟是挑衅。
「哟～！怎么我和婉婷在哪儿，明哲哥就在哪！」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手中的贫困申请表上。
「明哲哥，真没钱了你就直说嘛！好歹你是我孩子他爹，我和婉婷怎么能让你去领贫困补助呢！」
我没理会他，顺势将我学生的贫困申请表塞进了公文包里。
阮婉婷语气又冷又硬：「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能指望我们来贴补他？孩子都没让他花一分钱，不知道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有什么用！」
随后赶来的爷爷，也认同的跟着附和：「他完全就是个没用的废物！都别搭理他！」
徐伟挡在中间，故作老好人的说：「明哲哥，以后有困难就直接找我，今天我特地抽出时间带婉婷和爷爷去郊外野炊，你也跟着我们去散散心吧，一家人多聚聚。」
阮婉婷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小伟，咱们没带那么多人的吃食......」
眼下的拒绝，已经摆在了台面上。
徐伟假意抚了抚额头：「看我这记性，那就下次有机会再带明哲哥玩吧。」
他们一家四口，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若阮婉婷要的就是这种生活，我愿意舍弃一切成全她。
等到孩子出生宴的这天。
一大早我就来到宴会厅，让工作人员把绿色的气球塞满了整个大厅。
凡是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一进门，我就将外包装是徐伟和阮婉婷合照的喜糖，塞到他们手里。
大家伙开始还笑着跟我客套。
「明哲，你出国几年了，现在是不是提升成学校大领导了？日后我们家族里的小辈读书，可得仰仗你咯！」
「今天是你双喜临门的好日子，一会你可得好好给我们这些长辈敬酒，咱们都沾沾你的喜气。」
我沉默不语，只是机械式的发着喜糖。
不知是谁好奇的问了句：「这到底是谁家孩子办出生宴啊？怎么照片上的男人从没见过？」
我神情淡然的回答：「为我媳妇的孩子办的，那男人是我们俞家的大恩人。」
周遭的宾客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哦～，原来是大恩人啊......」
爷爷抱着孩子，脸上全是笑意：「欢迎各位亲朋好友来参加我曾孙的出生宴，谢谢你们的大力捧场！」
「今天我由衷的感谢命运的安排，谢谢小伟和婉婷这两位恩人，对我们俞家的付出，我老头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感谢上苍让我有生之年都圆满了。」
说着，他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底下的宾客们纷纷起哄：「一人喝有什么意思，让孩子他爸陪你好好喝个够！」
我起身，目光直直的看向台上的爷爷。
阮婉婷瞬间拦住我，出言警告：「你要记得你今天是孩子的爸爸，但凡你说错话打了他的脸，你的名声也就跟着臭了！」
我对她笑了笑，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既然他们执意让我当便宜爹，我自会让他们知道便宜没好货的道理。
我几步冲到台前，对着众多宾客深深一鞠躬。
「在座的各位，都是看着我俞明哲长大的，今天让你们大老远的来参加孩子的出生宴，我感激的同时也有些愧疚。」
「我知道爷爷一直都急着抱曾孙，要不是我患了无精症无法满足他的心愿，他们三人又怎会在我出国的这几年，整出这么一个孩子？！」
爷爷顿时气得要将我推下台。
阮婉婷吓得躲在徐伟的身后，怎么都不敢露面。
我愤怒的大叫道：「我为了这个家，只身一人去国外吃了三年苦头！可他们却让我回国戴绿帽子！今天谁想当这杂种的爹谁就去当！甭想赖着我！」
「阮婉婷！你这二手女人我也不要了！」
「离婚！」


爷爷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谁让你来的？我孙子出院是喜事，谁让你这个无精男来接他？」
「你这不是故意折煞他，咒他以后跟你一样不育吗！」
眼前的爷爷再也没了往日的慈爱，陌生得就像一个外人，他丝毫不顾忌的就戳中我心底的痛处。
走过的路人都面露嘲讽，有些甚至对我指指点点。
阮婉婷抱着孩子坐上了我的车。
她故作大度的说：「算了，看在你肯来接我们的份上，我也不嫌弃你不能生育了。」
「你读博三年，我让你一回来就无缝衔接的当上了爸爸，给你们俞家生了儿子，也算是对得起你，对得起俞家的列祖列宗了！」
「不然，就靠你那一堆动都动不了的残精，你们家到你这代都得绝后了！」
爷爷看着我副驾驶上的停职报告，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就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让你出去读了几年破书，你倒好，现在把工作都读没了！」
「还好婉婷的孩子不像你，你说说就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以后怎么能当好爸爸！」
我气得大笑起来：「不是我的孩子，我当哪门子的爸爸。」
「一个小杂种而已，和我们俞家有什么关系！」
爷爷瞬间压不住火：「你个小兔崽子，你去国外待了三年，家里什么事你都帮不上，当初要不是徐伟帮了我们家公司，我们都得滚去喝西北风，哪儿有现在的好日子！」
「徐伟现在既帮了咱们公司，又帮咱们家有了后人，他就是我们俞家的大恩人！以后谁敢说他和孩子半句不好，我就和谁断绝关系！」
徐伟这时走出来，极力劝慰他：「爷爷，您先消消气，明哲哥就是国外待久了，一时还没融入我们这个家庭。」
阮婉婷不耐烦的呵斥我：「俞明哲，你别不识好歹！你若是还要我们这个家，要我们这些亲人，那你就识相点，主动把我们儿子的出生宴办好，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既然都想让我当便宜爹，那我就给他们所有人一个大惊喜。
夜里，不知家里的仆人是受了谁的吩咐，把我所有的物品从客房挪到了杂物间。
我躺在窄小的折叠床上本打算将就一晚。
可是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传来了阮婉婷和徐伟极尽暧昧的声音。
「小伟，注意点，我最近危险期，可别中招了！」
「婷婷，爷爷都说咱俩给俞家生的孩子好，好的果子就得多多益善啊。」
阮婉婷娇羞的嗔怪了几句，剩下的全是隐忍的喘息。
我用耳机紧紧塞住耳朵，翻身开始睡觉。
那个红着脸说爱我到永远的阮婉婷越来越遥远，直至模糊不见。
原来，人心都是会变的。
第二天，我将自己的行李搬到轿车的后备箱，便去相关部门办理了出国手续。
临行前，我打算买两束花去墓园看看父母。
刚进花店，就看见阮婉婷抱着一捧玫瑰花，被徐伟亲得羞红了脸。
我瞬间撇开脸，心里酸涩无比。
几个月前，我满心期盼的回到了家。
阮婉婷见到我，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徐伟匆忙穿着她的粉色拖鞋，一脸怒气的指责：「这谁啊！大半夜的吵我们小两口睡觉！」
阮婉婷警惕的挡住肚子，慌张向他介绍：「徐伟，这是你明哲哥，我的老公。」
我看着她明显的疏离，心头那把无名火，焰腾腾地按捺不住。
徐伟痞气的笑了笑：「明哲哥，幸会幸会！以后我的孩子就靠你多照顾了！」
我撸起袖子就揍了他一拳：「你这个狗杂碎！敢破坏我的家庭！」
我不记得自己揍了他多少拳，直到爷爷一拐棍敲在我的头上，疼痛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才停下了手。
阮婉婷紧紧将他护在身后，泪眼婆娑的开始向我倾诉。
「你错怪我们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你去国外读博什么都不知道，爷爷年事已高，一天不如一天，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抱上曾孙，可是你的情况注定会让他老人家失望。」
「是徐伟愿意帮我们，他什么名分都不要，也不介意孩子只认你当爸爸，是他解决了我们现有的困难，你有什么气就朝我发，你别冤枉他。」
爷爷从头到尾都没有斥责他们一句，反倒站在他们的立场不停怒骂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不在的日子里，这个男人已经彻头彻尾的取代了我。


妻子顺产让竹马陪产时，家里所有人都围在产房外，生怕我来惹事。
可是直到孩子哇哇啼哭，都没人来打扰。
爷爷杵着拐杖，信誓旦旦的给她撑腰。
「婉婷，别怕！有爷爷在，他不敢动你分毫！」
「所有能到你病房的出入口全都封锁了，他就算变成苍蝇都难得飞进来！」
妻子不经意的瞥了眼楼道口，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不懂，明明竹马只是想要个孩子，我也无精症多年，她借此正好为我们家留个后代，为什么我非得污蔑她和竹马，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看着刚出生的儿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甚至想着我若肯对她低头认错，她就网开一面，让我当孩子唯一的爸爸。
可是她并不知道，我已经接受了国际支教组织的邀约。
十天后，我将奔赴每一个贫困国度，全身心的做汉语支教老师，永不再归！
......
阮婉婷带着孩子出院这天。
我刚办理完学校的交接手续，从医院大门路过。
还没下车，就听到爷爷止不住的夸赞声。
「瞧瞧这孩子，和婉婷一样长得知书达理，这小眼睛转溜溜的，有徐伟的聪明劲儿，果然父母出色的，孩子也优秀！」
阮婉婷笑着说：「爷爷，这孩子再优秀，也是多亏您一直以来对我们生活上的照顾。」
徐伟亲昵的将她搂在怀里，语气诚挚：「婉婷，感谢你生了这么好的儿子，以后你和爷爷有什么要做的，我为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阮婉婷笑盈盈的望着他，两人甜腻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爷爷失笑摇头：「我一个老头子能抱到孙子就知足了，还好你们俩给了我这个机会，要是指望俞明哲这个无精男，就他那衰样，我什么天伦之乐都享不到！」
我死死盯着他们，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以前，爷爷逢人就夸我是人民的好教师，他以我为荣。
当初去国外进修读博，也是爷爷大力鼓励我多多学习，让我不要禁锢在小小的家庭里。
但如今，我却成了他随意嘲讽的无精男。
仿佛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
周遭的陌生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人，纷纷投以羡慕赞许的目光。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我跟阮婉婷结婚四年了，刚拿到无精症的报告时，学校正安排我出国读博，为了不影响她的未来，我毅然提出了离婚。
可是那时的她以死相逼，说这辈子就算没有孩子，她也不会和我分开。
送我去飞机场的那天，她为了以示对我们婚姻的忠诚，竟当众将我们的结婚证撕个粉碎。
「明哲，我爱你！一生都不会变！你就放心去国外读博吧！我会照顾好家里，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爷爷红着眼，语气哽咽：「孩子，你能出国那是咱们俞家的荣誉，你就放心离开，爷爷和婉婷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们会等着你凯旋归来！」
在国外读书的日子很单调也很辛苦，可是每每想起他们，我都有无限的动力。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我一刻都不停留，连夜买了最快的一趟飞机，凌晨赶回了家。
可当我满心欢喜的打开卧室门，看见的却是大着肚子的阮婉婷，与一个陌生男子脸贴着脸，正睡得香甜。
思绪回到现在，徐伟正搂着阮婉婷向我走来。
「明哲哥，你是特地来接我们回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