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伯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
“静静，你真不想读书吗？没事的，你就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我现在让你堂哥去搬砖挣钱！无论如何都能供你读书的！”
我摇摇头，坚定道：“还是让堂哥去上学吧！我今年也够十八岁了，可以继承爸爸的岗位了！但是堂哥除了读书以外就没有更好的机遇呀！”
话落，在场众人都噤了声。
我这句话无疑是往他们心窝子扎。
上辈子我选择去读书后，堂哥便顶替我的名额进入纺织厂工作。
可是大伯一家却一直将我蒙在鼓里，谎称工作是大伯托关系才进去的，和我父母没有关系。
到最后我才知道真相！
原来他们早就打着吃绝户的算盘！
堂哥确实没什么机会了，而我却还有选择！
堂哥闻言有些着急，梗着脖子。
“妹妹这么聪明！以后读完大学有机会去更好的地方工作！一直待在咱这个小镇子有啥大出息！”
我挑眉，歪头看向堂哥疑惑道。
“堂哥很希望我去读书吗？你刚才不是说自己除了继续上学没有其他机会了吗？”
堂哥抿抿嘴，还想要继续反驳。
却被大伯轻咳两声制止。
“静静，你父母留给你的那个岗位呀，我们没能给你留住！单位上说你年纪太小，已经让别人顶岗了！”
“这个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伤心！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得和你说实话呀！”
“你要是怨我们，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砸锅卖铁也让你继续读书，这样才有更好的出路呀！”
他说的苦口婆心，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
听他说完，我只觉得伪面兽心！
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实际处处都是算计！
上辈子我辛苦工作二十年，到最后发现自己居然只有一千块钱存款！
就连公司发的福利房也被堂哥一家以要在城里上学为由霸占！
我辛苦得来的一切，最终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他们倒是过得潇洒，只留我一个人受尽磨难！
这次我可不会再被他伪善的面孔所欺骗！
既然你说被别人顶了岗，那我就直接把岗位卖了！
我面上不显，只是低头垂泪。
“可怜我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就连这点家产都守不住呀！”
“既然这样，那我就听大伯的话继续去上学！”
说着，我抬手伸到大伯面前。
“大伯，把钱给我吧，我明天就去学校报名交学费！”
大娘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钱。
炙热的目光似乎要在我身上烧个窟窿。
我神态自若地接过钱。
大伯满脸不舍的将钱递到我手里。
明天我就去纺织厂绝了你们的后路！
不是说机会少吗？
我要让你们再无翻身机会！

四
十分钟后。
纺织厂厂长跑了出来。
“都散了吧散了吧！还不赶紧去上班！都站这儿干嘛！”
有这种摸鱼的机会，众人当然不愿意回去干活。
厂长见人群不散，只能跑过来问我。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能乱说话呀！我们可是良心企业！”
我泪眼婆娑，抽噎道。
“我是韩百万和王青青的女儿，韩静呀！”
厂长听完，满头问号。
“原来是静静呀！那不对呀！你的岗位一直留着呢！当时因为你年龄小，我们还特意申请留岗三年！”
我反驳道：“不可能！我大伯都和我说了！你们早就把岗位给别人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明白一些。
在那时一个铁饭碗是何其珍贵，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
厂长微微皱眉，拉着我走进纺织厂。
“你别急，这个事跟我去办公室慢慢说！我给你做主！”
我跟随走进办公室。
他随手递给我一杯水，低声安抚。
我开门见山道。
“厂长，您是说我的岗位还在？”
厂长点头，惋惜道。
“你父母的事情我们也很无奈！谁能想到货车会突然刹车失灵，明明前一天才检查过的！这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当然要照顾好他的孩子！”
我愣了一瞬，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父母的具体死因！
大伯只说是意外去世，从不肯透露更多的信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刹车失灵才出车祸！
我父母主要负责厂内采购和送货。
父亲曾不止一次和我说安全第一！
老式货车最容易出现刹车不灵的问题。
所以每次外出工作都会仔细检查货车，怎么会出现刹车失灵的低级问题。
厂长递给我一张纸巾：“你也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呀！”
我抬头看向厂长：“我父母开的货车除了他俩，还有什么人会碰！”
厂长微微皱眉：“库房的工人都可以碰到呀！”
“还有呢？”
他稍作思考后，喃喃道。
“还有的话，那就是保安了！平时他们会在门口检查货车情况！你问这些干嘛？”
我突然想起父母的葬礼上，大伯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当年父亲因为出色的驾驶技术，成功进入纺织厂当司机。
大伯一家却都在革命中失去了工作。
平时靠打零工生活，几次跑来找我爸要钱。
一个邪恶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父母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我本想直接卖掉岗位，换一笔钱永远离开这个小镇！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查明真相！
还不等我继续说什么。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来人正是大伯！

三
第二天，我骑上家里唯一的自行车。
大伯满脸不放心，一遍遍嘱咐。
“你可别乱跑呀！也千万别去纺织厂讨说法！他们可都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只怪大伯没本事呀！帮不了你呀！”
直到现在，大伯依然在我面前演戏。
我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会自己帮自己的！”
大伯闻言一愣神，最后还是乐呵呵地送我出门。
我没有去学校报名，直奔纺织厂。
等我把岗位一卖！就拿着钱永远离开这里，现在南下创业正是捡钱的好时候！
此时正是上班的时间。
纺织厂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我直接往里走，原本已经进去。
却又被门口保安拦下。
他上下打量我，然后厉声道。
“非职工不许进！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微微皱眉，总感觉面前的人很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我爸爸就是这里的职工！他们给我留了岗位！我去找领导拿回属于自己的岗位！”
保安将我往后一推：“没有顶岗证明就滚蛋！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还不快滚蛋！”
我无奈摸摸身上，顶岗证明早就被大伯一家藏起来了。
只等我去城里读书就让堂哥拿着证明来顶岗了！
我最后又问一遍：“你让不让我进！”
“不让！小丫片子还不快滚出去！”
我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瞧瞧，直接一屁股坐在门口嚎啕大哭。
“我爹妈都没了！就连他们留给我的岗位也被别人顶了岗！我以后可怎么过呀！一家黑心企业呀！”
“各位哥哥姐姐都给评评理呀！所有人都欺负我呀！不管去世职工的子女了！”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驻足看热闹。
我只是无助的哭嚎。
吸引更多的人来看。
只要引来认识我爸的领导就行了！
保安被我一闹也乱了阵脚，急忙跑过来拉我。
我一甩膀子，更加使劲的大声哭喊！
这时我也想起这个拦我的保安是谁了！
他正是大娘的亲哥哥高数！
他在家时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钢铁厂的好工作被他折腾没了。
他便来求我爸爸，我爸又是送礼又是托人，这才勉强让他来这里当保安！
没想到他却几次三番在胡同大骂我父母不是好东西。
抱怨这里工资少，工作时间长，把烂工作硬塞给他当人情！
可他当时不就是说想要轻松的工作，不在乎工资吗？
好一个白眼狼！费力不讨好！
难怪别的保安都不拦我，只有他坚决不让我进呀！

一
上辈子我父母意外去世，大伯主动接我回家。
后来恢复高考，大伯说家里只能供一人读书。
于是他逼堂哥退学搬砖，供我上学。
我大为感动，发奋读书，成功考上大学。
毕业后，大伯以此为由让我报恩。
于是我将挣来的所有东西悉数送给堂哥。
后来堂哥意外查出尿毒症，我倾家荡产为他治疗。
大伯却偷偷配型，发现我和堂哥配型成功。
最终我被大伯狠心推下楼。
“这都是你欠他的！当年是你堂哥退学进厂供你上学的！这份恩情你得记一辈子！”
可是堂哥进厂也是顶我父亲的岗！
最终我含恨而终，这一生终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而堂哥得到我的两颗肾恢复健康，侄子继承我在钢铁厂的工作，一生圆满幸福。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大伯逼堂哥退学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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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家里所有的钱！紧巴巴的也只够供一个人继续读书！”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才确定自己真的重生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上位的大伯。
他和大娘面露难色，桌上摆着一小沓钱票子。
“我也不瞒你们，家里只有这么多钱了！你们也知道，去年静静父母去世办白事也花了不少！”
说着，大伯再次看向我，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明里暗里表示我们一家花了他很多钱。
但其实我父亲是工厂职工，去世时有一大笔抚恤金。
那笔钱操办完白事还有富余，根本没有花他们的钱！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们一家人演给我看的戏！
这时堂哥最先开口，满脸焦急道。
“好不容易才恢复高考，我还比静静大两岁，以后的机会更少了！让我先去试试吧！”
还不等堂哥说完，大伯重重拍桌子。
“韩文！你是当哥哥的，怎么可以不让着妹妹！你妹妹是个女孩子，如果她不上学还能干什么？你得为她考虑！”
说着，他又转向我，马上换上一副面孔，笑眼微眯，慈爱道。
“静静，你愿意继续上学吗？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举全家之力供你读书！”
大伯说的伟岸，我却心中冷笑。
上辈子我听到这里，心里感动。
那时都是先紧着家里男孩上学，哪怕女孩学习成绩再好，也只能在家干活，所有资源都砸给儿子。
可是大伯却愿意让堂哥退学供我一个女孩子去读书。
我当场哭着应下，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读书，永远记住他们的恩情！
可是我现在才想明白。
堂哥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已经二十岁，却连乘法口诀都背不明白，又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大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个钱送堂哥去读书，就等于打水漂！
所以他才故意当着我的面演这出戏，就是为了让我永远活在愧疚里！
这样他们就有理由一直压榨我。
上辈子我居然到死才明白这个道理！
我微微一笑，开口道。
“大伯，我不想读书了！还是把读书的机会留给堂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