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婆娘家过了三个年，我才第一次见到大姐夫。
老婆紧张地告诉我，大姐夫是刚放出来的流氓，让我不要理他。
我在厨房忙了一天，桌上却没有我的位置。
女儿像喂狗一样，丢了一个啃剩的骨头给我。
岳母笑着说：“一个大男人，一天天在厨房里能有什么出息？连房子都买不起，以后怎么养女儿。”
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姐夫语出惊人：“孩子不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养？”
1
大姐夫是个一米九的壮汉。
皮肤黝黑，手臂上还有几道伤疤。
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老婆马莹说，大姐夫以前是混社会的流氓，前几年因为诈骗和强奸罪进去了，今年刚放出来。
大姐去世得早，他家好心收留他。
让我千万别和他多说话。
她让我待在厨房别出来，给我面前放了一盆核桃：“你剥了吧，依依爱吃琥珀桃仁。”
她又指着冰箱：“做完之后把虾剖了，做成虾球。我妈爱吃，虾头一定不能弄掉，虾尾也得特别小心，不要弄弯了。不然我妈不高兴。”
说完，她又把一盒蘑菇放在我面前：“把这个蘑菇切成薄片，切得要像纸一样，妈说了要薄，薄，再薄！这样才好吃。”
她抱着双臂站在厨房：“你做完饭，把玻璃再擦一遍，水槽也通一通。”
我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却在外面谈天说地。
岳母一边吃着我买的水果，一边挑剔：“这苹果真难看，就不能买点进口的。和泥巴涂过一样。”
马莹接话：“就是，我看他就是不想好好干。家务没做出个样，钱也挣不到，也不知道嫁给他干什么。”
女儿依依坐在客厅茶几上，把冰淇淋涂在脸上：“妈妈，你看我在涂面膜！”
马莹笑着鼓掌：“我们依依真聪明！”
我端着虾球走出来，正目睹了这一幕。
这冰淇淋三十块钱一小盒，我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她却拿来当玩具。
依依扭头看了我一眼，皱着小脸，嫌弃地说道：“爸爸，你快回厨房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她的小手指了指冰淇淋：“还有，我的冰淇淋你不准碰！你要是吃了，就等于偷我的！你不配吃甜的
莹也吃了一口炸鱼：“就是，这个鱼也是。”
岳母夹起蘑菇：“你看看，这菜就得趁新鲜吃，现在凉成这样怎么吃？好好一桌子年夜饭让你做成这样，你还说你没错？”
我站在桌旁手足无措。
岳母眯着眼看了看盘子里的清蒸鱼，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而且，这鱼嘴不笑不吉利知道吗，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让我们今年好过？”
依依拿着筷子敲盘子，煞有介事地说：“爸爸，你再回厨房给鱼鞠个躬，说不定它就会笑了！快去，快去！”
岳母点头附和：“对，去鞠个躬，要深一点，姿态要诚恳！不然这鱼可是有脾气的，就当你给我们道歉了。”
依依高声喊：“不对，姥姥！爸爸必须跪下来！鱼喜欢人跪着！”
岳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依依说得对！跪下，再磕三个响头，这可是年夜饭，图的是个好彩头。你要是弄坏了气氛，今年咱家都得倒霉！”
马莹轻轻放下筷子，皱着眉头：“你要是不跪，这鱼不笑，妈晚上肯定睡不好，你也知道妈最近血压高，你这是想气死妈吗？你就当是跪咱妈，给妈道歉。大过年的，我们也不和你计较。”
我咬紧牙关，强忍住胸口的怒气，沉默地站着没动。
我抬脚想走，却被依依拦住，她叉着腰说：“爸爸，你敢走？不跪鱼，今年你连年夜饭的汤渣都别想喝！”
我听着他们毫无顾忌的嘲讽，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一场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闹剧，而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笑话的底料，不断地加热，翻炒，直到他们尽兴为止。
4
就在我们僵持的时候，一直在抽烟的大姐夫把烟蒂用力掐灭在烟灰缸里：“吃饭就吃饭，搞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岳母愣了一下，有些不满地看着大姐夫：“大女婿，这可是为了咱家的吉利，你不懂就别瞎说。”
大姐夫没理会她，夹了一块清蒸鱼放进嘴里，随即抬起一张黝黑的脸：“鱼挺好吃的，你们不吃我可全包了。”
岳母打着哈哈：“这一桌也就这个鱼还行……你看看其他的菜，都凉了。”
大姐夫朝着岳母看了一眼：“废话。一桌子十几个菜，他一个人做。也没
见谁给他帮个忙，现在嫌菜凉了？”
岳母还不松口：“我这是帮助他进步。你看看他买的这芒果，都是硬邦邦的，谁家会过日子的姑爷把生芒果买回来？”
马莹也说：“姐夫，你不知道，在我家是女主外，男主内。他份内的事没做好，我们说说他，不然他还不当一回事。”
大姐夫咬了一口芒果，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随即看向我：“兄弟，咱妈说得对，你这人确实不会选东西。”
我听到他这样说，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果然，他们一家人一条心。
但紧接着，大姐夫又点了一根烟：“芒果算什么，要我看，他连老婆都挑错了。”
岳母一开始没听出来，还在应和着。
当她听清楚大姐夫说的是什么，脸色顿时变了。
她把筷子重重摔在桌上：“大女婿，你别以为是我们难为他！你看看他，结婚这么多年，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车也没有一辆！我女儿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看看你那副死样子，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我女儿这么能干，天天被你拖累！你还好意思在这儿站着？像你这样的男人，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马莹也附和：“妈说得对，他就是个废物！我们依依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过！穷成这样，我怎么会看上他？”
大姐夫冷冷地看向马莹：“行了，别说了。”
岳母一愣，转头瞪着大姐夫：“怎么？你还替他这个窝囊废说话不成？他连女儿都养不起，他还有理了？”
大姐夫吐了口烟，语气平静：“窝囊不窝囊我不管，但他为什么要养女儿？孩子又不是他的。”

。你吃了，甜都变苦的了！”
马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依依，你真是妈的小福星，太会说了！”
岳母一边剥橘子一边补刀：“这孩子真聪明，男人啊，没本事还配吃好东西？”
依依被夸得越发起劲，抓起手里的冰淇淋勺指着我：“爸爸，你快点去剥核桃吧，还有，你剥的核桃要是碎了，我就不吃了，直接扔到狗碗里，哼！”
我转身走回厨房，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感觉整个人像被一块石头压住，喘不过气。
这时，依依忽然跑进厨房，把啃得只剩骨头的炸鸡腿往桌上一扔：“爸爸，这是你的。快吃吧，垃圾桶里都没地方放了！”
外面一阵哄笑，岳母笑得直拍大腿：“哎呀，这丫头，真是贴心。还知道孝敬她爸呢！”
岳母笑完，看向大姐夫：“大女婿啊，你见笑了，这是我们二女婿，没啥本事，但人还算老实。你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去！”
大姐夫点了支烟：“不用，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2
我和马莹是相亲认识的。
我父母早亡，我被爷爷带大。
那时候爷爷病重，最挂念的就是我的终身大事。
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着我结婚成家。
马莹那时在地铁工作，她长相一般，但性格热情外向，很会找话题。
性格孤僻的我对她很有好感。
她直接和我去医院见了我爷爷，还对我爷爷承诺一定对我好。
马莹只有一个要求，她年纪不小了，很想要一个孩子。
希望一结婚马上就能生孩子。
她做出一副体贴的样子，说我爷爷治病要钱，她就不操办婚礼了，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就行。
我当时很感动，以为她是个体贴懂事的女孩。
却没想到在我爷爷去世后，她一家人就变了脸。
岳母给我列了一长串的彩礼账单。
虽然没办婚礼，但婚纱钱、陪嫁家电钱、婚礼用车钱，甚至连岳父抽的几条烟都让我照付。
她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这些都是你该出的，别想占我女儿的便宜。人要懂得感恩，别忘本。”
我只好把爷爷留下的那点积蓄全拿出来，岳母看着我拿来的钱，皱着眉说：“这点钱够什么？我家小莹可是公主命
，跟了你算委屈了。”
后来我被公司裁员，创业也不顺利，岳母每次来，都会冷嘲热讽：“你看看你，结婚这么久连房子都没买。你是不是想让我女儿跟着你一辈子受苦？”
而马莹不久后就辞了地铁的工作，自己做起生意，竟然还做得风生水起。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把家务都推给了我。
岳母常常来监督，还一脸不耐烦地挑刺：“窗台灰没擦干净，碗还有油。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用？难怪家里像个狗窝。”
依依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作践我：“爸爸快来学狗叫，学了我就赏你块糖。”
我站在厨房里，他们的声音还源源不绝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你看看他那副死样子，真是一天都看不下去！我当初怎么就没拦着小莹，非让她嫁了这么个窝囊废？”
马莹叹了口气：“是啊，要不是看他那点孝心，真是想不到他还有什么优点。”
依依咯咯地笑着：“爸爸是个大笨蛋，还是个小奴隶！我看他就是咱们家的厨师加清洁工。”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水槽中浸泡得发麻。
他们从不关心我的感受，甚至没有把我当个人看。
我想起了爷爷临终前的嘱咐：“孩子，找个懂事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别太辛苦了。”
我曾经以为，成家是为了有个港湾，有一个相互扶持的伴侣。
可现在，我在这栋房子里，是透明的，可有可无的，不被需要的。
我掏空了一切，换来的却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满足的贪婪。
我的眼眶发热，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怕被他们看见了，怕又换来一阵嘲笑。
我告诉自己，习惯了，就不会疼了。
可事实是，越习惯，心就越麻木，而疼痛从未停止。
3
好不容易，我终于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
是清蒸鱼，寓意阖家团圆，年年有余。
我刚想坐下，岳母顺手往椅子上吐了一口骨头：“辛晓鸣，你还敢坐？你知不知道哪里错了？”
我愣住了，我哪里错了？
岳母拍了一下桌子：“让依依说，你哪里错了！”
依依爬到桌子上，咬了一口虾球，皱起了眉：“爸爸，这个虾球都不热了，好难吃，好恶心。”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