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了。
我脱下湿透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
冰冷的身体在热水的浸泡下慢慢暖和起来，就连疼痛的心都舒服了几分。
洗完澡后，我又给自己做了一碗面。
食物经过咀嚼，在嘴里散发出香味，顺着食道下去，进入早已饥肠辘辘的胃中。
算起来，我好像已经6年没在下午四点以后吃过饭了。
大二，是我追他的第二年，也是我第一次向裴川告白。
那晚，我鼓足勇气，说了很多，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没想到的是，裴川听完后，抱了我一下，说：“沈清禾，你很漂亮，要是能瘦到九十斤以下就更好了。”
我168的身高，就因为这句话，硬生生通过节食让自己从100斤瘦到了85斤。
然后我就因为贫血，在医院住了一周。
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终于变成了裴川喜欢的样子。
哪怕住院一周他也没去医院看过我一次。
但那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我，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吃饱后，我便关掉手机，上床睡觉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
或许是心里的执念终于放下了，这一觉我睡得无比踏实。
打开手机，早上八点，裴川给我发了条消息：
“昨晚公司有事，抽不开身，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也能说。”
昨晚的羞辱还不够，现在还要再继续？
我自嘲的笑了笑。
看吧，沈清禾，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喜欢了十年的人。
准备关掉手机时，裴川打来了电话。
我一怔，按下了接听键。
裴川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清禾，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嗓音依旧温柔，还带了点委屈。
“有事吗？”
或许是我的声音过于生硬，停顿了好几秒，裴川才继续说道：
“清禾，你是不是生气了？昨晚公司真的有事，不然今天我跟你当面道歉吧。”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接受他的提议，毕竟他难得服软。
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讨好裴川的沈清禾了，昨天晚上，是他亲手斩断了我们的关系。
“不必了，我很忙，没事就别联系了。”
说完，我不等对方回应，迅速挂断电话，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
同时也把从前加上的裴川的朋友都删除了。
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我更是毫无顾忌。
然后我又把这些年他送我的所有东西，通通找出来打包寄给了他。
为了远离裴川的生活，我还辞掉了当初为了离他近点随便找的工作，还托闺蜜苏晓帮我找了房子。
这一次，我要彻底的从裴川生命中消失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裴川今晚应该不会来了。
但内心却又忍不住安慰自己，万一他来了找不到自己了怎么办？再等一等吧，对，再等等，裴川答应过我，一定会来的。
我一只手护着蛋糕上的小人，另一只手继续给裴川打着电话，可手机里传来的始终是您呼叫的用户在忙，请稍后继续。
就在我思考要不要给他朋友陆江打个电话问问时，我看见陆江半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包厢里，裴川气定神闲，和他的朋友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聊什么，没有半点像是有事的样子。
这一刻，我如坠冰窟。
我不明白裴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或许是心里的执念作祟，等我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裴川的包厢门外。
正当我踌躇要不要进去时，门里传来了陆江的声音：
“川哥，你说沈清禾现在还在等你吗？”
“那肯定啊，就沈清禾那个死舔狗，没等到川哥，她怎么可能走！”
说罢，众人一阵哄笑。
“川哥，好歹沈清禾也算个美女，都舔你七年了，你真没喜欢过她？”
这话一出，包厢瞬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对裴川的态度十分好奇。
我站在门口，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无聊，所以才想玩一玩她。”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疼的喘不过气来。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川哥，咱们用沈清禾告白这个事打赌，以后被她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啊？”陆江继续问道。
“不会，”裴川笃定的声音传来，又极度自信的补充了一句：“她离不开我。”
所以那晚电话里的醉话，只是一场打赌？
原来我用真心和爱准备的告白，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笑话吗？
“哈哈哈，就算她生气了，只要川哥招招手，她还不是跟狗一样会摇着尾巴过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指尖陷入掌心，心脏更是像被人用针扎一样，痛到窒息。
鼻尖酸涩上涌，眼睛里是控制不住的疼痛。
我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跌跌撞撞冲向雨里，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的新房子在城北一个叫柳园的小区里。
虽然整体设施一般，但胜在位置好，左面是地铁站，右面紧邻公园。
我和搬家公司到的时候，闺蜜苏晓已经在小区单元楼门口等着了。
“清禾，这里！”
看见她朝我挥手，我赶忙下了车。
“晓晓，你怎么来了？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吧？”
我正想拿起手机确认一下日期时，她制止了我的动作，揽住我的肩膀笑意盈盈的说道：
“我跟公司请了两天假，专门来帮你搬家的。”
“啊？你不是说这周有个新项目吗？请假会不会不太好？”
“公司那么多人，离了我又不是不转了。请两天假而已，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工作的！”
“但是........”
“别但是了，快搬吧，之后还得收拾呢。”
她不容分说，加入了搬家具的队伍。
我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流过暖意。
我租的上一个房子是在城南城中村的老单元楼里。
那里环境糟糕，流动人口多，安全性和隔音很差，我经常被邻居制造的噪音吵的睡不着。
唯一能让我坚持住下去的理由就是，离裴川家很近。
由于单元楼层只有六层，所以没有电梯，但我家在五层。
工人在非电梯楼里把行李搬上去是需要另外付钱的。
大学刚毕业的我为了省钱，前一天忐忑的跟裴川说了这件事，希望他能帮忙和我一起把行李中最重的两个箱子搬上去，毕竟他是我唯一认识的男性朋友。
当时裴川很痛快的答应了，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叫兄弟一起来。
结果我从天亮等到天黑，手机都打没电了，裴川也没来。
最后我只能一个人艰难的把那两个箱子拖上楼，手都勒出了血。
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来也不接电话时，他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公司当时有急事，忘记了。”
现在想想，在裴川心中，他可能都没把我当成过朋友吧。
布置完新家，天都黑了。
鉴于我俩今天都很辛苦，所以我点了平时几乎不吃的榴莲披萨，炸鸡，烧烤和啤酒。
“啧啧啧，真是难得，你居然点了这么多热量炸弹？之前怎么叫你你都不吃，怎么，你家裴川现在改喜欢九十斤以上的了？”
苏晓边吃披萨边调侃我，还不忘给我展示手中的拉丝芝士。
我没有告诉她那晚在包厢里发生的事，只是说告白又失败了。
“没有，我不喜欢他了。你看，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
“什么？”
苏晓迅速拿过我的手机，发现我的屏保和壁纸从裴川照片换成了小猫后，才一脸不可思议的还给我：
“沈清禾小姐，我想采访你一下，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了这个渣男呢？”


恍惚间，我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我和裴川是高中校友。
一开学，他就凭借帅气的长相和优异的成绩成为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
所有人都会对优秀的人生出好感来，我也不例外。
但让我真正喜欢上裴川的，还是他在高一时为我挡住了霸凌。
对他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对那时刚从乡下到城里上学自卑又怯懦的我来说，裴川就是照进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于是高中三年，我把这道光当成了我的方向，我拼了命的努力学习，终于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
上了大学后，为了配得上裴川，我努力让自己变瘦变白变漂亮，直到身边开始有人追我，我才敢出现在裴川身边，光明正大的开始追他。
这一追，就是七年。
七年里，我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虽然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但他总会为我留一个空位，默认我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会带我见他的朋友，也会在只有我们两人时温柔的对我说：“清禾，你在我心里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一直觉得这些是他心里有我的证明，现在看来，不过是吊着我的把戏罢了。
原来我以为的深情，竟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是裴川，我也是人啊，受伤了，我的心也会疼啊。
十年，我爱了你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真的累了。
这次，我不想再讨好裴川了，我想讨好自己。


再次见到裴川，是一个星期以后。
彼时，我正和搬家公司的人一起朝车上搬家具。
裴川却突然到访。
他二话没说，就把我拉到一边，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质问我：
“沈清禾，你寄给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还有，谁允许你一声不吭就搬家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
由始至终，我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反倒是他，一直拿我当傻子戏弄。
现在我只不过不想当傻子了，他却生气了。
可是，凭什么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裴川，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所以想离你远点。”
“为什么，就因为那晚我放了你鸽子？所以你要为这么点小事远离我？”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他这些话，我还是不由得呼吸一窒。
你看，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对他的喜欢，也知道我的伤心难过。
可是，这些对他来说却只是小事。
我的六次告白是小事，我的十年喜欢是小事，我的真心是小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呢？
“对。”
我不想在和他纠缠下去了，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但裴川却不打算放过我，他轻叹了口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温柔：
“清禾，你别闹了，昨天晚上公司临时有事要我处理，所以我才没去。我现在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行吗？”
要不是那晚我亲耳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或许现在我会再次被他的温柔欺骗。
“不用了，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所以请你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们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吧。”
我不想告诉他那晚我听见了他们所有人的对话，因为这是我在裴川面前最后的尊严。
裴川皱着眉头，声线压低：
“沈清禾，你确定？”
此话一出，我知道，裴川是真的生气了。
跟在他屁股后七年，他的每个表情每句话代表什么意思，我都了如指掌。
要是从前，我一定会立刻道歉，生怕他真的不理我。
但现在，再次听到这句压迫感和威胁感十足的话时，我没了恐惧，只剩烦躁。
“对，我确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好，沈清禾，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