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极平常的一天。
院长妈妈把我们四个叫到一个小教室，黑板上贴了三张照片，「陈太太喜欢老实的，马太太喜欢可爱的，盛太太倒没什么要求。」
我们看着照片上华贵的女人神情懵懂。
院长妈妈却神情严肃的叫我们全部记下来。
「这次领养，关乎孤儿院的未来，你们只有讨这些贵太太开心才能有好日子。」院长端着我们的脸，把这话对每个人都说了一遍。
这是富人圈里最近的“领养潮”，是我们从丑小鸭一跃成为金凤凰的机会，可对我们来说，最大的诱惑是，如果我们被选上的话，这里的弟弟妹妹都会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吉祥是最乖的，她怯怯的声音透着坚定，「院长妈妈，我想要被选上，我想弟弟妹妹有好吃的。」
院长眼眶通红的捧着吉祥的脸，她嘴里喃喃着好孩子。
平安和喜乐也愿意，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哪位夫人更好。
平安说：「我想被陈太太选上，我不可爱。」
喜乐眼睛一亮，「那我也选陈太太，到陈太太家，我保证不会去偷包子了！」
她们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吉祥牵起我的手，歪着头表示探究。
「我......我想被盛太太选上......」我声音很小，却让院长的脸色变了又变，笑容有些奇怪的揉了揉我的头。
下课后，王阿姨拉过院长妈妈，「豪门是那么好活的地方吗......咱们孤儿院......」
平安拉着我要玩捉迷藏，后面的话我就什么也没听见了。


那位阿容夫人冲了过来，硬生生掰开平安的手，几截墨绿瘫在阿容夫人的手里。
她气的推了平安一把，平安歪倒在地上却哭不出来，缩在一边抖着身体。
吉祥挡在平安身前，害怕却坚持的看着阿容夫人。
阿容夫人厉声扯过院长，「过来！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让你这破孤儿院变成平地！」
我举起手，看着断裂的镯子，「阿姨，可以拿金子粘起来，粘起来更漂亮。」
窗边那位太太突兀的笑了一下，「这个孩子不错，我就要这个吧。」
她开口后，氛围明显的缓和了一些，院长不知道和阿容夫人耳语了些什么，阿容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那就这么办吧！」
事件的平息伴随着挑选的继续，婉清夫人揉了揉吉祥的头，「我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大人！」
一直立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助理端着一份文件给阿容夫人看了看，阿荣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喜乐，「那就她吧。」


我局促的站在新家时，严肃的男人只是点了点头，比我大好几岁的哥哥嫌弃的撇了撇嘴。
「妈，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他长的白白净净，脸上却露出厌恶的神情。
妈妈一进家门就钻进了书房，她打着电话，生气的训诫着电话那头的人，甚至没顾的上回应小男孩的嫌弃。
我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伸手扯了扯男孩的袖子，「哥哥，你是哥哥吗？」
他低头看我，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嗯......我是你哥哥，我带你去房间......你好好洗洗......」
我低下头松了一口气。
还好，哥哥不是真的讨厌我。
妈妈给我安排了和哥哥一样的学业课程，除此之外，她说女生必须全面发展，所以但凡能学的课程，她都要求我精益求精。
后来我才发现，我的妈妈和喜乐吉祥的妈妈都不一样......
在宴会上，他们的妈妈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坐在一旁时，我的妈妈却在宴会中心和别人举杯。
没有人叫她盛太太，所有人都点头鞠躬的叫她周总，她和父亲一样，在大大小小的交际场与人博弈。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父亲的夫人，却没有人会在父亲面前夸她贤惠，他们会常说：「盛总，什么时候能帮我引荐一下周总」。
我的母亲不一样，所以我也不一样，大量的课程几乎占满了我的全部时间。


我们被各自的新妈妈拉走，分别前，我们四个拉了勾，一辈子不会忘记对方。
新妈妈牵着我走出孤儿院的时候，有灯光在我眼前疯狂闪烁，我的心像是悬在嗓子眼，但无助和失落让我说不出话。
坐在黑车上，新妈妈说：「我叫周淑然，以后就是你妈妈了，你还有个哥哥，叫盛晨朗，爸爸叫盛英 」
我看着几辆黑车背道而驰，面对那位富太太，我第一次喊出了妈妈两个字。
她愣住了，随后面无表情的揉了揉我的头，「别害怕，家里人都很好。」
头上残存着她手掌的温度，和很久以前妈妈摸我的一样，记忆中的画面和声音都已经模糊，「囡囡，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下去了，一定要靠自己......」


富太太们来的那天早上，我们被收拾的很干净，脸上擦了香香，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餐。
院长妈妈被人叫走了，在那间屋子里和夫人们谈话，王阿姨叫我们先在院子里玩。
吉祥带着我们爬围墙，那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孤儿院外面有那么多人。
黑色的车围住了孤儿院的大门，穿着黑衣服的人背对着孤儿院，阻拦着面前架着机器的人。
「我怕，我害怕。」平安胆小，一直在打哆嗦。
吉祥说：「那你不看，先去院里玩。」
平安跑开了，直到院长来叫我们时，我们才发现平安不见了。
喜乐哭着要找平安，吉祥故作坚强的抱着喜乐，我被吉祥的手牵着，茫然的站在一边。
恐惧被瞬间放大，三个小人儿靠在一起，似乎是一团正在发抖的巨大软球。
院长咬了咬牙，目光有些凶怒的扫过我们三个，「为了弟弟妹妹们，喜乐，吉祥和如意都不能怕对不对？」
吉祥点了点头，喜乐擦了把眼泪，我握着吉祥的手，抬起步子向那间屋子走去。
进门的瞬间香味扑鼻，一个长相甜美的夫人一头扎进我们中间，「好可爱，看看这些孩子们，多可爱！」
坐在沙发上的夫人眼神带着嫌弃，「婉清啊，孤儿院出去的孩子，最重要的还得是手脚要干净！可别有什么不干净的基因。」
婉清夫人捏了捏喜乐的脸，又被吉祥保护性的姿势吸引到，她又转眼看向吉祥，「小大人，真是可爱的小孩！」
门又被打开，凉气冲淡了鼻尖的香味，院长妈妈领着平安进来，平安却径直的跪了下去。
我以为她是被吓软了腿，想扶她起来，「不准碰她！」院长妈妈又推了一把平安，「赶紧给夫人们道歉！」
那位婉清夫人急了，却在想扶起平安的那一刻顿住，她目光紧锁着平安手里的一抹墨绿，「阿容，这是不是你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