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小说 女频言情 义鹘全文免费
义鹘全文免费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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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betrotter

    男女主角分别是翟硕翟宁的女频言情小说《义鹘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globetrotter”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再次苏醒时,我已躺在了床榻上。外面已天光大亮,福嬷嬷坐在床沿,泪水涟涟地擦拭我的额头。“姑娘终于醒了!身子怎么样,还疼吗?”她见我吞咽艰难,匆匆一抹眼尾,端了汤药过来,“先喝药吧,大夫说要趁热。”药虽苦,但入喉滑顺,不用想也知道添了名贵稀罕物。“有人打您了?”福嬷嬷双眼浮肿面色蜡黄,饶是如此,额角和嘴角的青紫肿胀,仍看得分明。回想昨夜,我初被吊起来虐打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福嬷嬷在院里撕心裂肺的哭喊。门口守着家仆,她自是进不来,而之后没了动静,想必是因强闯而遭了大罪。“老身不打紧,倒是姑娘,怎的会遇到这样的......”强撑着坐起,我半靠在软垫上喘气。“我原以为,翟仲文之罪,罪不及子女,何况他又是那样的疾症。却不想翟家的恶是流淌在血脉里...

章节试读


再次苏醒时,我已躺在了床榻上。
外面已天光大亮,福嬷嬷坐在床沿,泪水涟涟地擦拭我的额头。
“姑娘终于醒了!身子怎么样,还疼吗?”她见我吞咽艰难,匆匆一抹眼尾,端了汤药过来,“先喝药吧,大夫说要趁热。”
药虽苦,但入喉滑顺,不用想也知道添了名贵稀罕物。
“有人打您了?”
福嬷嬷双眼浮肿面色蜡黄,饶是如此,额角和嘴角的青紫肿胀,仍看得分明。
回想昨夜,我初被吊起来虐打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福嬷嬷在院里撕心裂肺的哭喊。门口守着家仆,她自是进不来,而之后没了动静,想必是因强闯而遭了大罪。
“老身不打紧,倒是姑娘,怎的会遇到这样的......”
强撑着坐起,我半靠在软垫上喘气。
“我原以为,翟仲文之罪,罪不及子女,何况他又是那样的疾症。却不想翟家的恶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灵泉甘露也洗不净!”
我悄声把在佛堂里的见闻说给福嬷嬷,吓得她一阵颤栗。老人家受了半辈子苦,见惯了丑恶,也没见识过这样的歹毒。
“翟家就任由他这样作恶,不怕传出去毁了名声?”
“丞相府的内宅阴私,谁敢往外传?”我冷笑,“翟家只将这些卖为家奴的无辜女子当牲畜看待,死了便死了,不值一提。”
福嬷嬷犹豫着劝我:“姑娘,要不我们想办法离开吧!”
我摇头:“我好歹是翟家明媒正娶的新妇,他们不会这么快让我死的......”
“姑娘慎言!”福嬷嬷一个不吉利的字也不想听,“翟硕那样的恶棍,若继续让姑娘留下,以后到了下面我怎敢再见小姐?!”
“可是我娘的遗物还在秦家老登手里!”
我气急攻心呛着自己,猛咳不止,牵连到肋间巨痛,忍不住捂着肚子弯下腰。
“姑娘当心!”
“嬷嬷知我所念之事!不该劝我!”我终于喘匀气,“昨夜是我失算,才遭此意外。嬷嬷放心,现在我知道了翟硕的恶习,他想故技重施,就没那么容易了。”
福嬷嬷轻抚我伤痕累累的手臂:“姑娘现在情况这么糟糕,三日后的回门要怎么办?”
“我一定要回去,老登惯是个言而无信的,我多等不了一天。”
大概是洞房之夜闹得太过,翟家没人来催我去给长辈奉茶,翟硕也一直没再出现。翟仲文夫妇甚至还送来了不少滋补品,说是给我调养身体。我一概全收。
不知是冥冥之中庇佑,还是补品真的起了效果,到回门那日,我竟能下地走动了。
我早早在福嬷嬷的帮助下,换了新药穿戴好,到前厅奉茶。
翟仲文和翟夫人都到了,装模作样避开了洞房之夜的事,只询问了我归家的时辰,又送了不少礼物让我带回秦府。
翟硕身体不适,在大夫那里养病,就不跟我去了。翟仲文说会亲自修书给秦裕柏解释。
我一个人踏上了归程。
除了门上象征性地贴着囍字,秦家一切还是老样子,跟我娘当年带我上门时别无二致。
门房看到我和福嬷嬷时,原本满脸鄙夷,想起我如今的身份时又陡然变脸,皮笑肉不笑地领着我进了门。
直到喝完了第二碗茶,秦裕柏和大太太才姗姗来迟。
“日上三竿了还缠绵床榻起不来,秦大人身体抱恙了吗?”
秦裕柏的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端起一家之主的样子,冷冷地教训我。
“朝云,你都嫁做人妇了,怎的说话还这么不懂分寸?妄议长辈的恶习带到翟家,丢了翟丞相的脸,可不会如秦府这般纵容你!”
“是啊,我现在也是丞相家的儿媳妇了,秦大人就是这样怠慢回门女儿的?”
秦裕柏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一旁的大太太打断。
“呸!嫁给个傻子冲喜罢了,还真以为自己当上诰命了?!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
“大太太这话,想必是说给丞相听的吧,不如我今日回去逐字传达?”
秦裕柏拦住了动怒的大太太。
他是个出了名的墙头草,如今我已出府,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任,维持住基本的和平,想着以后还能捞点好处。
“别打嘴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念在你今日回门,多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敬了茶早些回去吧。”
“秦大人不知我回来所为何事?”我把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
“当初你们欺我年少,扣下我娘的遗物,说待我懂事归还;后来却背着我,拿我的生辰八字去合翟硕的八字,以遗物来要挟我嫁入翟家冲喜!如今我嫁也嫁了,既没带走一分嫁妆,也没得一分聘礼,你们还想继续装傻?”
大太太几时受过这样的挤兑,想上来教训我,再次被秦裕柏拦住。他叫了丫鬟翠玉带福嬷嬷去库房,没多久就捧回来一个眼熟的箱子。
“你娘当年来我府上,就带了这么口箱子。”秦裕柏用施舍般的语气道,“如果不是看在你们孤儿寡母,老的老病的病,在京城举目无亲的份上,我怎么敢冒那么大风险收留你们......”
大太太也撕破了脸:“一个狐媚子!一个死人脸!一个老虔婆!如果不是我秦家心善,前前后后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恐怕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对这些谩骂我早已不痛不痒。以前还有娘护着我,自从她病逝之后,比这更过分的欺辱秦家一直上行下效,从未间断过。
因为我娘是贱妾,而我是贱妾带来的野种,我们天生低人一等,是连下人都不如的九虫。
那时我也曾问过我娘,为什么要留下来?我们以前在江南生活得并不差,我娘还是远近闻名的织染女,何苦在京城委屈自己?
她只是摸着我的头微笑。
我娘铁了心要做的事,谁都动摇不了。
我也是。
我抱起箱子就往外走。多在秦家待一息都让我恶心。
直到回了马车上,我才疲惫地斜倚在软垫上喘息。旧伤未愈,一路强撑,如今好在是达成所愿,没有白跑一趟。
福嬷嬷跟了上来,反复检查我的身体,见伤口没崩血才终于放心。
“姑娘,今日成事了,不如回去罢?”
“不,去城郊。我要去看看我娘。”


我被翟宁的丫鬟推进一个类似佛堂的昏暗地方,看不清里面供的谁。大抵是翟家的祖辈先人,牌位还不少。
翟宁冲着堂前牌位躬身一鞠:“翟家列祖列宗在上,翟家二十三代孙翟硕今日娶妻秦氏,特来跪见。新妇,跪吧。”
我被推到蒲团上,丫鬟点燃三支香递过来。我只能顺势而为,规规矩矩三跪九叩行大礼。
“翟家世代为官,效力朝廷,未免新妇言行不得体败坏门风,依规,入门当日即牢记家规警询,不得有误。”
有家仆从外面拎进来一个大簸箕摆在正中央,又撒了薄薄一层糠进去。
这是学的哪门子规矩?
“新妇,除鞋,站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咬牙蹬掉了喜鞋,光脚站进簸箕里。
粗粝的竹子和细碎的糠,密密麻麻硌着脚心,不到几息就疼得我站不稳。
偏偏簸箕底部是中间低四周高的弧形,我一动,它就跟着晃,为了稳住身体只能用更大的力气去踩平,脚心重重在底部碾过......
翟宁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很是得意,嘴上却装模作样地说:“嫂嫂可得忍住了,忍过这一关,磨顺了性子,将来翟家上下,列祖列宗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待我终于在疼痛和稳当中勉强找到了平衡,翟宁让丫鬟从佛龛上拿下一本册子塞到我手里。封面上赫然写着“翟氏家规”四个大字。
“嫂嫂务必用心牢记,不可敷衍了事。”
翟宁领着一行人拂衣而去,我又独自站了会儿,转头看向门边,一个傲慢的婆子领着个岁数不大的小丫头守在外头,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脚底的疼痛细密绵长,无处可躲,我算是领教了给新娘“磨性子”是一种什么钝刀割肉的折磨。
我只能强迫自己投入熟读家规来逃避,这么一念就念了三遍。
此时已到月上中天,忍耐也几乎到了极限。
佛堂寂静,我听到门外那小丫头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很快婆子耐不住她的哼唧,悄悄带着她离开。
一秒也没有迟疑,我迅速蹬掉脚上的异物,跳出簸箕,被冰冷的地板刺激得浑身一颤。
缓了几秒我终于有了点力气,好奇地四处打量。
目光落在佛龛上最靠旁的一小块地方,隐在烛火暗处,竟然还单独盖着帘子。和中间坦荡的列祖列宗比起来,显得格外偷摸鬼祟。
莫非翟家也出过见不得人的不肖子孙?
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将帘子的一角微微掀起,似在伸手召唤我。
我走近,一把掀了那绣着经文的帘子,底下赫然露出排列齐整的十好几个简朴粗劣的暗红色牌位。
它们几乎都是新制,我一手端起一个,发现竟都是刚离世不久的女子,算算生辰不过及笄之年,有几个甚至是豆蔻、总角之龄。
最诡异之处,这些女子无一姓翟。
莫非翟家还藏着别的秘密?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我迅速整理好牌位和帘子,小跑着跳回簸箕里。
刚刚站稳,佛堂的门就被推开。守在外头那婆子领着翟宁身边的大丫鬟走进来,请我出佛堂,又一路护送我直至新房院门口。
福嬷嬷急切地迎上来,翟硕则衣衫不整地站在院里,一看到我,拍着手又跳又笑,说话有点不着四六:“新娘子回来了!玩游戏,新娘子玩游戏!!”
大丫鬟冲翟硕招了招手:“少爷,入洞房吧!”
家仆和丫头们半拉半推地将我和翟硕推入新房,迅速收走床铺上的花生桂圆莲子红枣,又招呼着我们喝了合亟酒,草草赶在子时之前礼毕。
翟硕早已不耐烦,嚷嚷着要房间里的人都滚出去。福嬷嬷担心地握住我的手,我微笑摇头。
这一天迟早要来,我早已做好准备。
翟硕心智有缺,我本以为需要做些引导才能成事。
却不知,他异常利落地锁好房门后,熟门熟路吹熄了外间的烛火,又匆匆跑进来,哼哧哼哧从婚床的角落里,拖出一个巨大的箱子。
“这是......”
尽管今日经历了太多意外,我仍生出些许慌张。佛堂里遇到的穿堂风,好似跟到了新房,吹得我毛骨悚然。
箱子打开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奇怪器具闯进我的视线,冷冰冰反着烛火微黄的光。
“新娘子,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的玩物,全都是新的!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呀?!”
我惊恐地抬头,从他步步逼近的身躯,看到那张仍然挂着痴笑的脸,恶寒自脊梁爬升至后脑。
在那双眼里,我看到了邪恶兴奋,阴狠歹毒,唯独不见痴傻。
......
我被一瓢凉水泼醒,身体比意识更早苏醒。
两只手臂被高高吊起,动弹不得,前胸、后背、臀腿......全像是被火灼烧后的火辣滚烫。下肢更是麻木,连被竹簸箕刺伤的脚底板也已经知觉全无。
喉口嘶哑发不出声音,我刚咳嗽一声想缓解干渴,不甚扯动到腰腹,巨痛让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再用力。
后颈忽地被掐住,我被强迫着抬起头,看进翟硕一双爆满血丝的眼睛。我避无可避,直面着他汹涌的恶意。
“不行,娘说不行......”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表情迟疑瞬间又转为懊恼,“娘说不能动你的脸......可是你的脸好干净啊,一点也不好看......青色和紫色好看,红色也好看,可是娘不许......”
他越说越生气,揪起我的发髻,反手就是两记用尽全力的掌掴。
我生生挨下,耳鸣嗡嗡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很快,鞭子凌空挥舞的声音再次响起,狂风骤雨般落在我的身体之上,血肉飞溅。
接着,应是棍棒......某种针尖,刺进我的后脊......紧锁咽喉,滚烫蜡油,带倒刺的篾片......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和舌尖,再未失去意识,也再未发出半声哭嚎。
原是如此啊。
那些淌血的少女牌位,之所以身盖经幡藏于佛堂,是翟家想借祖宗之威庇佑,镇压冤死的亡魂作乱?
我不知天上地下是否有冤魂,但世间确有恶鬼。
既如此,由我来做那活阎王。


“福嬷嬷,给我吧,他们来了。”
我用力从带大我的嬷嬷手里扯过那方喜盖,盖上自己亲手绾好的发髻。
“姑娘......”福嬷嬷明知事已至此,无法再回头,却仍忍不住哽咽。
“如此良机,我求之不得。嬷嬷不用再说了。”
门外的脚步声很快靠近,房门被无礼推开,几个衣着喜庆的仆从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躬身一拜,高声道:“翟家公子翟硕,恭请新贵人出阁!”
“有劳。”
起身还礼,我由他们领着,坐进了停在府门的大红花轿。
一声“起轿”后,便听得铳和炮仗开路,沿途吹打唱诵洒散钱币,浩浩荡荡行至城东翟府。
轿帘掀开,健壮的喜娘在门口弓着背,要驮我入堂屋。周围的窃窃私语就算听不分明,我也知是在议论我那仍未出现的丈夫。
翟家名声显赫地位卓越,祖辈曾位极人臣。即便因为个中原因省却了繁复盛大的过门流程,铺陈场面仍是普通人一生无法企及的奢靡......
这样的世袭权贵,却偏偏迎了个五品低官家的养女当正房,如何算不得稀罕事一桩?
“良辰吉时已到,恭请老爷夫人示下!”
“好,迎新人。”
主位上说话的男声威严沙哑,颇有分量,应该就是翟府如今的当家人,丞相翟仲文——皇帝心腹,朝廷肱骨。
“新人入堂,富贵吉祥!”
随着礼生的诵唱,我被喜娘背进堂屋,刚落地站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逼到跟前。
我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正犹疑之时,一双虎纹织蓝沙套皂靴闯入眼帘,紧接着,眼前赫然一亮......
尚未拜堂行礼,我的喜盖竟被人生生掀开了?!
周遭忽如一潭死水般寂静,在场所有人都被震住。直到丫鬟的小声尖叫激起阵阵涟漪,我的意识才像潮水般悉数回笼。
“少,少爷!!”
站在我眼前作新郎打扮,脸上却挂着痴傻颠笑的男人,一挥手甩飞红色喜盖,拍着手边跳边大叫:“新娘子新娘子!看新娘子咯!”
“翟硕!”翟仲文端着架子冷声低斥,转头质问身旁的中年妇人,“蠢妇!你怎么看的人?!”
“老爷息怒,妾身想着,今日,今日过门事关重大,早上就停了硕儿的汤药,谁知他竟连半日都......”
翟硕不知他爹娘此刻的焦急,以为周围追上来的丫鬟家仆,是在跟他闹着玩,于是乐呵呵地跑去了外间。借着人群的阻挡,和他们玩起了躲猫猫。
这边追的追闹的闹,撞歪了桌椅,推倒了茶盏盘碟,翟家众人狼狈不堪,偏偏堂屋内外还尽是看笑话不嫌事大,又不能轻易冲撞的当朝权贵及家眷。
鸡飞狗跳,滑天下之大稽。
我独自站在堂屋中央,垂手紧握着京中名家手制的织云霞婚服衣角,面对嘲讽指点,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内外,甚至上达天听,为皇帝和百姓提供数月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翟大人!需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吗?”
喧哗混乱中,一道清朗男音划破喧哗,奇迹般叫停了满室闹剧。
我循声望过去,透过额前珠帘,隐约只见一个锦衣玄袍的高个男人大喇喇穿堂而过,端的是容颜华贵,气度非凡。
翟仲文和夫人赶忙双双起身迎上。
直到他走近,我才后知后觉,那人蟒袍上有暗纹,赫然是五爪金龙!
微微吃了一惊,我立即低头敛目,不敢再看。
正忐忑之时,眼前忽然一暗——命运多舛的喜盖又稳稳落回头顶,为我挡住道道窥探的目光,强留住了最后一分体面。
是他。
“恕罪恕罪,我儿顽疾难愈,今日冲撞了王爷,老夫惭愧!”
“无妨,大喜之日,丞相不必多虑。速速行礼吧。”
“当是当是。”
宣王,老王爷独子。倚着他爹生前的丰功伟绩,让太后和皇帝好吃好喝地养着,养成了京城的首席纨绔。
我曾听秦府老登私下叨过,在皇帝眼里,宣王只要不篡位不犯法,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无人敢拦。听得那时年少的我百般艳羡。
今天这场过门宴,他是代表皇家来的。皇帝对丞相还是看重,传言不可尽信。
有宣王压阵,翟仲文狠了心,让膀大腰粗的家仆强按着翟硕跟我拜堂。其他人也都见好就收,配合着勉强走完了过场。
礼成之后,家仆和丫鬟押着我和翟硕去新房。刚走到院门口,福嬷嬷快步迎了上来,扶住我的手臂,低声询问:“姑娘,怎的会......”
前头的事福嬷嬷都有所耳闻,估计此刻翟家内院早已传了个遍。
“嬷嬷放心,我没事。”只是看了场意料之外的大戏。
还未说上几句,院子里又来了人,我听身后的丫鬟叫小姐。来人是翟硕一母同胞的亲妹翟宁。
“哥哥身体不适,母亲吩咐送他去柳大夫那儿瞧瞧。”
她声音尖锐,高高在上,周围家仆丫鬟悉数应声道是,推着傻笑捣乱的翟硕很快离开。
翟宁尚未出阁,今天没去前头掺和,这会儿手伸进新人房里来做什么?
还没等得及我深想,喜盖第二次被人猛地掀开。
“小姐!!”
福嬷嬷惊叫出声,院里的其他人噤若寒蝉。
“我说呢,还没进门就勾得前院鸡飞狗跳,原是我这位新嫂嫂,天生长着一张不安生的狐媚子脸。”
好尖酸刻薄,好不讲道理。
“这位翟家小姐,新娘的喜盖掀不得啊,这样坏了规矩,是要横生祸端的......”
“闭嘴,哪来的贱仆敢这么和我们小姐说话!”
翟宁蛮横霸道,她的贴身大丫鬟也完全不把我这个新妇的娘家人放在眼里。
我移步,将福嬷嬷挡在身后,沉默着行了个礼:“不敢,请问翟小姐来此所为何事?”
翟宁绕着圈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大概认定我是个不敢反抗的,忽地笑了。
“嫂嫂别紧张,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现下都在忙着,只好嘱我来带嫂嫂去认认翟家的祖宗,听听规矩。”
虽然我没嫁过人,但喜娘早交待过过门礼的流程,从未听闻有什么认祖宗听规矩的安排。也不知翟家是真有不为外人道的家规,还是翟宁在作妖。
可今日之前,我从未与她有过交集,这敌意未免来得莫名其妙?
现下情况也容不得我说不。接到翟宁的眼神示意,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上前拧住了我的胳膊,推着我往外走。
福嬷嬷着急地想跟上来,也被家仆挡了回去。
我怕她吃亏,只能暗中摇头阻止。
其实去见识见识翟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正合我意。
总不至于新婚当夜就杀我祭天吧?
不然,费尽周折娶我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养女入门冲喜,图什么呢?


我娘入了秦府后没几年便病逝了,秦家不让她入祖坟,想直接草席一裹随便埋了了事。
我当时年少狂妄,威胁秦家老登要去京兆尹院的门口吊死,才逼着他们妥协。
最后我把我娘带到了普觉寺,在后山找了块僻静地安置她。
这是她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有花有树有草,有京城见不到的三分形似江南的风景。
福嬷嬷善解人意留在了前殿替我们娘俩祈福,我独自上山,跪在坟前磕了头。
“娘,您留给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我晃了晃箱子,给她听听声响。
这箱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我娘没说过,坚硬如铁刀砍无痕。上头挂的鲁班锁,是我娘亲制,幼时我最爱的物件,除了我和她,连福嬷嬷也打不开。
里头的东西没人动过,保存得很完整。除了一些她的私物和我的玩意儿,还有一块成色不佳的玉佩,两封信和一个玄色布袋。
我娘出身潭西边民部落,流落江南前,已习得一身本事。只是当年天下动荡世间疾苦,女子更甚,她只能掩面藏拙于夹缝中求生。
当中一封信是她留给我的,用的潭西部落自己的文字。前半段回忆了她年少时的过往,后半段都是对夙愿未尝的哀叹和愤怒,以及对我的嘱托交待。
这些话我一点也不陌生,多年来她不断一直在我耳边重复,不允许我忘记。
那玄色布袋里有一颗葡萄粒大小的珠子,外表粗糙黯淡无光。
这东西我见过,是我娘的蛊珠。
她的故乡,是传说中黑巫的故乡,后来因故败落,部落的神物蛊珠便被我娘藏在身上带出。
这东西不为如今世人接受,我塞进了衣袖深处。
第二封信纸张已泛黄,同样是用潭西文字写的,字迹却与我娘不同。看到抬头一句“昭昭”,我差点落下泪。
这是我爹写给我娘的信。
这封信发出的时间很早,我爹当时还在北疆处理公务,大概是之前和我娘商量了,要带我一起到京城生活。他细心嘱咐我娘提早出发轻装慢行,到了京城如果他尚未归,有事可求助与他交好的旧识。
字里行间全是含蓄的关切与珍爱。
可就在那之后不久,大启朝一夕风云巨变,无数人被卷入勾连案,皇帝一改往昔仁慈,雷霆手段查了诸多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吏,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斩首灭门。
我爹下狱断了联系,后来再得知消息,已是在发配途中“畏罪自裁”。
信里还提到了一些时局形势,说得很笼统,但结合我娘后来告知我的一些事,某些被迷雾掩盖的过往,在我推测中逐渐清晰成型。
我小心地把信和其他物品收入箱子里锁好,又跟我娘说了些自己的近况。她小心留给我的这些东西,让我重拾信念,一扫这半年的烦闷沉郁。
告辞下山时,我特意绕到寺里的僧院,想嘱托交好的师傅帮忙打理我娘的墓。不曾想,竟遇见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虽只是一个侧影,但我认出来,是宣王。
我爹的那封信里,提到过不止一次的人名,除了秦家老登,再就是大启朝的镇北将军,老王爷任沅峻。
而如今这位宣王任时安,正是老王爷的独子。听说他早年便被留在京城王府,甚少回北疆。老王爷陨落后,他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
京城纨绔不在烟花柳巷招猫逗狗,跑来这佛门清净地作甚?
我藏在院中大树之后远远瞧着,不久,任时安等的人终于出现,是普觉寺的方丈。他叫过下属交代了几句,随后跟着方丈往禅房而去。
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再出来,没办法,我只能悄悄绕回前殿,找到等候已久的福嬷嬷,启程回翟家。
马车速度不快,待我们离开普觉寺官道,穿过一条回城的必经小路时,后头有人纵马追赶上来。
不知是肆意妄为惯了,还是无心之失,其中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惊了我们的马。
车夫一时不察松了缰绳,马儿胡乱踢踹,颠得我滚倒在地,手臂重重撞在车壁上。
那几个纵马之人见状都停了下来,帮车夫稳住马。但经过这一遭,车轮上的辐条竟裂了。
车夫征求了我们的同意之后,把车赶到路边,刚才的纵马之人又自告奋勇帮忙修补。
我和福嬷嬷无奈下了车,走到远处等待。
后方树林中忽然走出几个高个武将,沉默地将我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做出恭请的姿势,示意我借一步说话。
“姑娘......”福嬷嬷心惊胆战地拉着我。
我强压下慌乱,忽然想到大约是在普觉寺里偷窥时,被发现了。
果然,跟着那人转到林间一小片空地,我看到了背手而立的宣王任时安。
“你是翟丞相的儿媳,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王爷万福。”我忐忑地行礼。
“普觉寺地处偏僻,香火也不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民妇的母亲葬在这里。今日回门,我离开秦府后,顺便来拜祭。”
任时安没有说话,似乎是接受了我的说法。
“嫁入丞相府想必不轻松,有些话,留着对亡母倾诉倒也是个好法子。”他回头看着我的眼睛,“但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少夫人一定要拎拎清。不然祸从口出,为时晚矣。”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吊儿郎当,但这是在警告我闭嘴保命。
任时安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民妇明白,谢宣王指教。”
他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转身走向旁边的玄色灵骥。
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我爹信中对老王爷的推崇,我忽然冒出一个大胆至极的主意。
心中一股热血升腾,在体内游走叫嚣,推挤着我上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豪赌一场!
“敢问王爷!”我微微颤抖着叫住了宣王。
锐利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刺向我,如果它有实形,我已千疮百孔横死当场。
但死字于我,不足为惧。
“敢问王爷,是否在等待成事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