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的酸涩，抬眼看向面前的时舟。
“扔了就好，以后它都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说完这句话，我抬脚朝着门外走去，顺便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还有我。
哥哥，以后，我也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3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往常这个时间家里都是灯火通明的，就算宋廷斯不在，保姆王妈也会把家里常用的灯都打开。
我疑惑地走进家门打开客厅的灯，却看见我的丈夫宋廷斯正坐在餐桌边。
而餐桌正中间，是一个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
灯亮的一瞬间，宋廷斯慌忙抬起手在脸上擦拭着，我也注意到了他通红的眼眶。
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宋廷斯，在给时蕊过生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
今天是我查出胰腺癌晚期的日子，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哥哥，甚至我的丈夫，心心念念的都是另一个人。
兴许是因为我打扰了他想念白月光，宋廷斯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不满：“司机不是说你回自己家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脱下身上的大衣递给王妈：“自己家？我有自己家吗？”
早上起来我便去了医院，在外面折腾了一天，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力气。
我不想再理会宋廷斯，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可他却不想放过我，在我即将打开房门的前一秒，他冰冷的声音悠悠响起：“今天这个日子，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被宋廷斯的话逗笑了，转身看向他。
“我应该说什么？或者说，你们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在你们眼里，我光是说还不够吧？我应该跪在地上忏悔，应该痛哭流涕，应该自打五十个巴掌。”
“这些还不够，在你们眼里，我应该去死，对吧？”
我的话毫不客气，我轻蔑的态度也瞬间激怒了宋廷斯。
他朝着我大步走过来，紧紧掐住了我的下巴，逼我直视着他。
“时昭，你究竟有没有心？蕊蕊是为什么死的，你不清楚吗？”
“怎么？今天原形毕露啦？装不下去了？你怎么这么恶心？”
“你说得没错，你应该去死，去把蕊蕊换回来，但你的贱命，死十次都比
医生说我已经胰腺癌晚期的时候，我兴奋得恨不得给医生磕十个响头。
只因我是时家丢失十八年的真千金，但在我结婚那日，假千金跳江自杀。
至此，假千金成了全家人的心上白月光，而明明是真千金的我，却成了害死她的千古罪人。
爸妈咒骂为何死的不是我。
哥哥逼我去假千金墓前给她磕头认错。
就连我的丈夫，都会在情欲上头之时抱着我唤她的名字。
原来，亲情与血脉无关，我永远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啊。
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小姐，你只剩下一个月了。”
真是皆大欢喜，你们终于不用再看见我了，我也终于解脱了。
可是，你们哭什么？
1
从医院出来后，我径直回了爸妈家。
既然命不久矣，那该拿回来的东西，就不必再放在那个家里了。
谁知刚进门，我就看到妈妈在沙发上落泪神伤，爸爸正在一旁轻轻拍着妈妈的手背安抚着。
看到我的一瞬间，爸爸脸上的安慰就变成了厌恶。
“你回来做什么？你专门回来给我们添堵是吧？”
“你明明知道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你今天回来，是不是故意的？”
“时昭，我和你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小肚鸡肠！狼心狗肺！”
听到爸爸的话，我总算知道妈妈落泪的原因了。
原来是因为今天是时蕊的生日啊？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人：“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
妈妈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茶杯朝着我掷来，开口的语气满是狠戾。
“你爸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你就没什么要跟她说的吗！”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你逼死了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我面前！”
“该死的明明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把我的蕊蕊还给我，还给我！”
茶杯狠狠砸在我的额头，下一秒，滴滴答答的温热便顺着我的额头淌了下来。
爸爸一把搂住情绪激动的妈妈：“要拿什么赶紧拿，别在这儿刺激你妈了。”
我轻轻抹去脸上的鲜血，心里满是嘲弄。
我的存在，对于我的亲生母亲来说，竟然是刺激吗？

一眼刚刚说我逼死时蕊的那个人，笑着开口。
“不知道先生说的抢和逼从何而来？联姻是宋家和时家定下的，宋廷斯是宋家唯一的亲儿子，我是时家唯一的亲女儿，我抢了谁的？”
“至于逼就更无从谈起了，我一个亲生女儿回家，一没让她从时家搬出去，二没逼她自杀，我逼她又是从何说起？”
“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不要学那些市井夫人嚼老婆舌了吧？”
我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场的人一时不敢再开口。
可妈妈却受不了了，大步迈到我面前，狠狠一掌将我打倒在地。
“你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蕊蕊她已经死了！死了！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居然还要编排她！”
“为什么我的亲生女儿是你，为什么是你！你还我蕊蕊！还我蕊蕊！”
时舟赶紧扶住气急了的妈妈，满脸怒气地看向我：“时昭，你还真是能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对贱人的认知！”
我跌倒在地，抬头看向这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爸爸，妈妈，哥哥，丈夫。
他们好像是我的，又好像不是我的。
我正想开口，一个哽咽着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爸！妈！哥哥！我回来了！”
“你们的蕊蕊，回来了！”

至少他们诚实，而你是个懦夫。”
“在时家的那一年，他们至少没有掩饰过对时蕊的偏爱，可你呢？”
“既然时蕊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联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你怎么不敢告诉两边的长辈，你爱的是时蕊？”
宋廷斯的脸瞬间煞白，我被他的表情逗笑。
“被我说中了？承认自己是懦夫了？”
“明明是你自己不敢承认，是你宋家上赶着要跟我这个时家的亲生女儿联姻，如今时蕊死了，你在这儿装什么深情？”
“宋廷斯，你就是个懦夫，把责任都推给女人的懦夫！”
宋廷斯气急了，冲着我高高扬起了手。
可我丝毫不惧，只是冷笑着望着他。
半晌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你今天病了，说疯话，早点休息吧。”
“过几天是爷爷的大寿，我们要去宋家老宅，你好好准备一下。”
说完这句话，宋廷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自嘲地笑了笑。
病了？疯话？
病了倒是病了。
只是，我说的话不是疯话，实话罢了。
从前，我也把时蕊的死归咎于自己，承受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责怪和怒火。
可如今，我也要死了，既然都是死人，那我就不再让着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宋廷斯都没有回家，我正好落得清静。
直到宋老爷子大寿那天，宋廷斯准时回来接我。
有一说一，虽然时家三口和宋廷斯都对我不好，但是宋老爷子对我一直都不错，真心把我当成了孙媳妇儿。
我们到宋家老宅的时候，在场已经有了不少宾客，时家三口也在其中。
看到我来，宾客间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这站在宋总身边的，是时家那个女儿吗？怎么跟几年前见到过的不一样啊？”
“你这几年没在国内不知道，这是时家的亲生女儿时昭，三年前找回来的，以前你见过的那个，是时家的养女时蕊。”
“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时昭有些手段在身上呢，回来才一年就抢走了时蕊的婚约，把时蕊逼死了，不得了着呢。”
那几个人的声音不小，宾客们都被他们的话吸引住了，纷纷借着这个话头讨论起来。
我瞥了
一封都没有拆开过。
回到这个家里以后，爸妈给了我一张卡，让我用里面的钱置办些衣物和行头。
但我知道时舟有收集邮票的习惯，便把这些钱都省了下来，用来收集各种各样的邮票。
走失时我四岁，对于走失之前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但那些零碎的记忆中，始终有我的哥哥。
小时候为了牙齿健康，爸妈不许我吃糖。
而时舟，永远会想尽一切办法偷偷藏起几颗大白兔奶糖，在爸妈睡着以后，悄悄从门缝塞进我的房间中。
在回不了家的十八年中，记忆中奶糖香甜的味道，支撑了我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可在我回家以后，我的哥哥，变成了时蕊的哥哥。
面对我一次一次递过去的信封，时舟只有满脸的不耐。
“你烦不烦啊，老给我写信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你少给我搞这些虚头巴脑感动自己的东西，免得蕊蕊误会，本来你回家蕊蕊就很没有安全感了。”
“还有你身上穿的是什么？爸妈不是给你钱买新衣服了吗？还穿着这些破烂做什么，想博同情吗？”
每一次，他都把我给的信封随意地丢在抽屉最底层，似乎多看一眼都是脏了他的眼。
看到我的动作，时舟一把从我手里夺过信封：“你拿这些垃圾干什么？对自己的哥哥也玩上欲擒故纵这一套了是吧？”
我站起身，直视着时舟的眼睛：“帮你处理垃圾。”
听到我的话，时舟一时语塞没有开口，只是眼神还死死地盯着我。
半晌后，他猛地嗤笑出声，将手中的一叠信封丢进了垃圾桶里：“垃圾嘛，自然该待在垃圾桶里，就不劳烦你帮我处理了。”
我眼神落在垃圾桶中，怔怔地盯着那些从未被拆开过的信封，还是没忍住鼻头一酸。
或许，三年前我就不该回来。
十八年的时间，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情，也早已被消磨干净了。
时蕊跟他们才是一家人，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时舟，他们心里早就没有了属于我的位置，我也融入不了他们的四口之家。
就像这些邮票，只因为是我送的，它们甚至从未被拆开过，就已经被丢弃了。
想到这儿，我强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