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雅雅，外面这是怎么一回事？」

熟悉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在我心上撞击。

「你怎。。。」

我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西装笔挺，五官中隐隐透着戾气。

居然是我的前夫。

身后，小骢怯生生抓紧我的衣角。

喉间呜呜，努力想发出「爸爸」的声音。

「店长，我们店里来了两个小偷。」

「偷我们最新款的口红礼盒，还想和我动手呢～」

柜姐拖长声音，眼睛一转，泛起盈盈水汽。

她拉着周时的手臂，语气委屈到不行。

「店长，他们还想看视频。」

「要不，我们现在就报警？」

我拉住小骢的手，小小的掌心满是汗意。

「张店长，辛苦你调店内视频出来。」

「你们的店员指责我的孩子偷东西，口说无凭，总得有证据。」

我直直地看着周时。

五年夫妻，小骢身上流着我们共同的血。

尽管他曾不止一次嫌弃过小骢不会说话，甚至为此和我执意离婚。

但大是大非面前，我想他内心应该还有良知。

果不其然，周时僵硬地点点头，对店内其他工作人员开口。

「看下监控，把今天的视频调出来。」

我心里舒出一口气，纠结再三，还是让小骢走上前去。

母子连心。我看得出他很想念爸爸。

「谢、谢。。爸爸。」

小骢看着久违的父亲，声音颤抖，费力挤出一句道谢的话。

和同龄孩子清脆的童音不同，小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我心一颤，疼痛如被利刃刮过。

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四个字挤出。

话音刚落，周时眼神一暗，尴尬地向后退出几步。

他避开小骢的视线，手指笨拙地点开监控。

「这里，好了。」

我拉着小骢快步上前，笔记本电脑摆在高高的台面上，小骢努力踮起脚，却始终看不到画面。

「来，小骢，我们一起。」

我伸手，用力将小骢高高抱在怀里。

不算轻的体重坠得我手臂酸痛，可眼下顾不得这许多，我和小骢和周时，六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屏幕。

画面里，小骢紧张地看着店里陈列的口红，想要和柜员沟通，却最终低下了头。

几步外，柜姐刷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手臂挥舞间，几只口红扫落。

小骢看看地面，又看看沉浸在手机里的柜姐，小心翼翼弯下腰。

下一秒，被柜姐攥着手臂狠狠拉起。

「小畜生，偷东西偷到我眼皮底下来了？」

我心一紧，忍不住掀开小骢衣袖看去。

细嫩的手臂上，破皮红肿。

「对不起小骢，是妈妈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我将小骢往怀里紧了紧，看向周时和柜姐的眼神，充满寒意。

见我眼神不善，周时僵硬地关上视频，出声道。

「好了，既然是一场误会，彼此道个歉也就算了。」

我皱眉。

「张店长，我没听错吧，彼此道个歉是什么鬼？」

「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偷东西，还和这么小的孩子动手。」

「今天我要是没及时赶过来，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前世小骢被扇失聪的惨状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我心里满是后怕，忍不住提高了语气。

「我要求这位店员当众给小骢赔礼道歉，店内也要有相应的降职或者开除处理。」

闻言，周时眼神一沉，拉下脸道。

「林然，你别太过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你让小骢来店里，不就是想来占我的便宜吗？」




「啪！」

带着笑意的声音尚未消散，我抡起胳膊，运足了浑身力气，狠狠抽到她的脸上。

「你！」

猝不及防的冲击下，柜姐身子向后一歪，堪堪要摔倒在地上。

我摸摸小骢的头发，细声道。

「小骢，你刚刚做的很棒，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但是道理呢，是和人讲的，不是和畜生讲的。」

「妈妈之前和你说过，打人是不对的。」

「但是有时候，面对实在欺辱你的人，我们也不能退让。」

我一面将小骢护到身后，一面抬起胳膊，想要一鼓作气，再给她一巴掌。

可下一秒，我的手腕被牢牢抓住。

「林然，你再动她一下，别怪我当着孩子面打你。」

周时冷下脸，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强大的握力令我疼得溢出眼泪。

可也是这样的疼痛，让我意识中挣出一丝清明。

先前我和周时沟通的时候，柜姐是在场的。

尽管她听不懂小骢的手语，可作为一个观形察色为基本功的销售，她不可能对我和周时的关系没有判断力。

尤其后者还是她的老板。

我忍住手腕的疼痛，不动声色地在柜姐和周时脸上游走。

前者身子微微倾斜，有意无意靠在周时身上。

「谢谢店长，多亏有你在。」

「人家脸好痛，等下可以请假去冰敷下吗？」

她眨眨泛着泪花的眼睛，声音放得极软。

手指搭住周时手臂，轻轻晃了晃。

「可以，如果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下。」

周时的视线不自然地落在她的脸上。

「好的店长～我保证不耽误工作。」

「马上就到换季上新的时候了，我知道，你需要我的～」

柜姐胜利地睨向我和小骢，随即身子一旋，想要走向柜台。

下一秒，我举起空着的另一只手，从另一个方向扇上了她的脸。

动作之大，力度之强，几乎能看到她脸上肉颤抖的幅度。

「你！」

两行殷红的鼻血从她的鼻孔流出，柜姐痛得俯下身。

一片哗然中，我活动活动发麻的手，冷冷道。

「我看，比起店里，医院的耳鼻喉科更需要你。」

「你猜，我这两巴掌下去，你鼻子里的假体，会不会直接报销？」

「对了，在此之前，我建议，我们先去警局一趟。」

我拉着小骢，在周时发作之前，快步跑向围观的人群。

月鹿家门店位置极好，这一番操作下来，外面看热闹的人极多。

前世就是有人将我和柜姐争执的视频，恶意剪辑后发到网上。

这一次，我要先发制人。

我抓住里面一个熟悉的面孔，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张记者，想要头条新闻吗？」




我愣在原地，强烈的冲击让我耳膜中嗡嗡作响。

「你以为我到这家店，是想占你的便宜？」

我听见自己艰涩开口。

「不然呢？以你的收入，怎么可能逛得起月鹿家？」

周时厌恶地撇撇嘴。

「说到底，今天你们能被当成小偷，还是因为你们自己。」

「看看你从头到尾，哪一点符合月鹿家的用户画像？」

「至于开除陆雅雅，想都不要想。」

「她也是为了店里的情况考虑，急是急了一点，可是出发点没问题。」

我怒极反笑。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一点情面不留。

我掏出手机，正想拨打110报警，下一秒，身边的小骢松开我的衣角。

「爸爸，我没有偷店里的东西。」

「我也带够了钱，想给妈妈买礼物。」

「为了妈妈下个月的生日，我攒了好久。」

小骢急急比着手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五块，十块。最大的面值不过二十。

「这些是妈妈给我的早饭钱，我努力攒下来的。」

他的眼睛亮起，努力向许久不见的爸爸解释。

心里越发难受。

小骢不懂周时说的专业用语，他听不懂什么用户画像。

在他年幼的心里，只想和自己的爸爸证明。

我拉过小骢的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爸爸知道的，小骢不是坏孩子。」

「对吧，周时？」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给他好脸。

我扬眉，对他直呼其名。

周时脸色变了又变，脸颊很可怖地鼓起。

「林然，我劝你，适可而止。」

心越发寒下去，我看着这个曾经和我同床共枕的男人，只觉得无比恶心。

此时此刻，我只想带着小骢离开，越远越好。

可还未等我们走出店门，一只熟悉的手，啪地打落小骢手里的钞票。

「呜。。。」

小骢发出心疼的声音，俯下身子想要捡起钞票。

可柜姐细尖的高跟鞋随即踩上，牢牢地将小骢的心血钉在地面上。

「店长，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现金。」

「要我看，要么是这小子在外面偷的。」

「要么，就是拿个碗在外面要的。」

她拿手掩住嘴，呵呵笑到。

我抓住小骢的手，掌心内，小骢的体温滚烫。

他努力抬起头，定定看向柜姐。

「你是坏人。」

「这都是妈妈好不容易挣来的。」

「她为了多挣一点奖金，生病都不敢请假。」

「你向妈妈道歉！」

小骢抽出手，对着柜姐快速输出。

后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道。

「哎呦，原来是个哑巴。」

「那我误会你了。」

「原来你是怕以后找不到工作，提前演练一下。」

「这样，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把钱给你。」

「说不定看你表现好，还能多给你加个五毛。」

「毕竟乞讨也是一门生意，做好了，也比做贼被人抓到，连带你妈一起揍好。」




「小小年纪不学好，有人生没人教。」

「同情你买不起，放你进来过眼瘾，谁想到你手伸那么长！」

「说话啊，哑巴了？长辈问你话呢，支支吾吾什么！」

我睁开眼，眼前的一幕令我心惊胆战。

前世害死小骢的柜姐，正用尖锐的美甲，一下下戳着他的额头。

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小骢竭力比着手语。

每一个动作，都在我心上烙下火红的烙印。

「我没有偷东西。」

「我是来给妈妈挑礼物的。」

「这个是你自己不小心碰掉的，我只是想帮你把它放回去。」

柜姐看着小骢的动作，嘴角嘲讽地翘起。

「哟，还想动手打我啊？」

「既然这样，我代你家里人好好教训你！」

她攥紧小骢的手臂，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电光火石之间，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到她的身前。

「住手！我是他家长，你凭什么打他！」

话音刚落，身边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阵阵私语。

「这就是小偷的家长啊，看不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啊。」

「你懂什么，人不可貌相，说不定就是她指使的。」

「月鹿家的东西可是很贵的，看她这身打扮肯定买不起。」

纷纷的议论声里，我蹲下身，心疼地擦去小骢脸上的眼泪。

「都是妈妈不好，不应该让你在书店等妈妈的。」

小骢摇摇头，努力眨眨含泪的眼睛，向我解释道。

「是我想来这里看看。」

「可是这个姐姐误会我偷他们店里的东西了。」

「小骢没拿，小骢身上带钱了，妈妈告诉过我，没付钱就拿是不对的。」

心里一酸，我将小骢紧紧搂在怀里。

「妈妈知道。别怕，妈妈会和她解释的。」

然而还未等我开口，一只手不耐烦地按上我的肩膀。

「怎么，看孩子没偷到手，家长亲自过来了？」

我转过头，眼前，柜姐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睨向我和小骢。

「这位女士，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品行端正。」

「如果买不起我们家的产品，那就努力工作。」

「哦，可能接下来你也没有工作了。」

「你们的面孔已经被拍下来了，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可能不用几天，就能被你的领导看到吧？」

她凑近小骢，阴阳怪气道。

「小朋友，真可怜，以后不会有人愿意和你在一起玩，你的老师同学也都不会理你。」

「谁愿意和一个小偷接近呢？」

我强压下心底的怒火。

「好啊，既然店里有监控，那再好不过。」

「麻烦你们店长出来，我们把监控调出来。」

口说无凭。

前世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这一次，我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证明小骢的清白。

可下一瞬，走出来的店长让我直了眼睛。




逛商场时，柜姐污蔑我儿子偷东西。

「穷就算了，还不学好。」

「你家长不上心，我代她教育你！」

儿子被扇到耳膜穿孔，我奋力抵抗，却被拍下视频，恶意剪辑后登上热搜。

「心机妈妈指使儿子盗窃」、「最美正义柜姐」一时霸屏。

流言如刀，年幼的儿子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我前去理论，却遭遇意外车祸，不幸身亡。

再睁眼，柜姐在我面前高高扬起巴掌。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撞向一边。

「再动我儿子一下，信不信我和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