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宁是被冻醒的。
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胳膊肘撞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睫毛上凝着细霜，睁开眼时，视野里是结着冰花的木窗——窗纸破了个大洞，西北风卷着雪片往屋里灌，吹得梁上的蜘蛛网晃来晃去，冰碴儿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叮”声。
“公主？
公主醒了？”
沙哑的女声撞进耳里，年宁偏头，看见个穿青布旧袄的老宫女正搓着冻红的手凑过来。
她的眼角堆着褶子，鬓角的白发沾着雪，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热气顺着碗沿儿往上飘，模糊了她的脸：“李嬷嬷煮了姜茶，公主喝口暖身子。”
公主？
年宁的脑子“嗡”地一声。
她突然想起睡前刷的《甄嬛传》——她抱着电脑哭华妃的结局，哭到凌晨三点，最后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可现在，她的手呢？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小小的，指尖泛着青白，指节上还有未消的淤青。
这不是她22岁的手，是个七八岁孩子的手！
“李嬷嬷……”她试着开口，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我、我是谁？”
李嬷嬷的眼泪“唰”地掉下来。
她扑过去抓住年宁的手，粗糙的掌心裹着她的小拳头：“公主，您是端柔啊！
林才人的公主，皇上的六公主啊！”
端柔公主。
年宁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原著里这个可怜的小透明——生母林才人是个连牌子都没入太庙的低等妃嫔，生她时血崩而死，她被扔在景仁宫偏殿养着，皇后宜修根本不把她当公主，连宫女都敢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破棉絮往她脸上扑。
年宁摸了摸额角，那里有个肿起来的包，疼得她抽了口气——是昨天周顺儿推她撞的门槛。
周顺儿是景仁宫的管事宫女，皇后的狗腿子。
昨天皇后让她端茶，周顺儿故意把滚烫的茶盘往她手里塞，她没接住，茶洒在袖口，周顺儿就骂她“连皇后的茶都端不稳”，还推她撞在门槛上。
“公主，您饿吗？”
李嬷嬷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这是老奴昨天从御膳房捡的馒头，还热着。”
纸包里的馒头硬得像块砖，年宁咬了一口，硌得牙发酸。
她看着李嬷嬷发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前世的奶奶——奶奶也是这样，把最好的东西藏在怀里，留给她。
“李嬷嬷，我不饿。”
她把馒头塞回李嬷嬷手里，“您吃吧。”
“老奴不饿！”
李嬷嬷急了，“公主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怎么能饿肚子？”
年宁刚要说话，就听见“吱呀”一声——偏殿的门被踹开了。
寒风卷着雪片涌进来，周顺儿的尖嗓子像把刀：“端柔公主呢？
皇后要喝百合粥，赶紧去小厨房端！”
她穿着粉缎子袄，指甲盖染着鲜红的蔻丹，帕子甩得“啪啪”响。
看见年宁坐在床上，她两步走过来，伸手揪住年宁的衣领，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死丫头，没听见我说话？
赶紧起来！”
年宁的额头撞在床栏上，疼得眼冒金星。
她抬头瞪着周顺儿，却因为个子矮，只能看见对方下巴上的痦子——那痦子上还长着根毛，恶心极了。
“周顺儿，你放手！”
李嬷嬷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公主刚醒，你不能这么对她！”
“你算什么东西？”
周顺儿劈手扇了李嬷嬷一耳光，“皇后让你伺候公主，没让你管我的事！”
李嬷嬷的脸瞬间肿起来，嘴角渗着血。
她扶着墙，眼泪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雪点。
年宁的血往上涌。
她前世是985历史学系的，最恨的就是这种欺软怕硬的狗腿子。
她咬着牙，突然伸手抓住周顺儿的帕子，往她脸上一甩：“你才是东西！
我是公主，你敢打李嬷嬷？”
周顺儿愣住了。
这小贱种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居然敢还手？
“好啊你！”
她扬起手，指甲尖泛着冷光，就要扇年宁耳光——“周顺儿！”
清冷的声音像盆冷水，浇得周顺儿一哆嗦。
门口站着个穿石青色宫装的女子，梳着整齐的螺髻，插着支银簪。
她的脸很白，嘴唇抿成一条线，正是景仁宫的翠缕——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向来不齿周顺儿的作派。
“翠缕姐姐……”周顺儿的手僵在半空，赶紧收回来，赔着笑，“我是在教公主规矩呢。”
“教规矩？”
翠缕走进来，扫了眼李嬷嬷肿起来的脸，又看了看年宁发红的胳膊，“皇后让你教规矩，没让你动手打人。
要是让皇后知道你欺负公主，你担得起吗？”
周顺儿的脸白了。
她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是，姐姐教训得是。”
“还不滚？”
翠缕皱了皱眉头。
周顺儿瞪了年宁一眼，转身就走，出门时还踢了脚门槛，发出刺耳的响声。
翠缕蹲下来，扶起李嬷嬷：“李嬷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嬷嬷擦着眼泪，“多亏了翠缕姑娘。”
翠缕转向年宁，从袖中掏出个纸包，塞给她：“这是我偷偷藏的桂花糕，公主吃点垫垫肚子。”
她压低声音，“周顺儿最近在皇后跟前得脸，公主别跟她硬碰硬。”
年宁接过纸包，指尖碰到翠缕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带着股子暖意。
纸包里的桂花糕还是热的，甜丝丝的，像前世妈妈做的。
“谢谢翠缕姐姐。”
她小声说。
翠缕笑了笑，站起来：“我得去给皇后送茶了，公主好好歇着。”
等翠缕走了，李嬷嬷赶紧关上门，把破棉絮往年宁身上盖：“公主，您刚才可吓死老奴了！
周顺儿最记仇，要是她在皇后跟前说您的坏话……李嬷嬷。”
年宁打断她，眼睛里闪着光，“我要去翊坤宫。”
“翊坤宫？”
李嬷嬷的脸一下子变了，“那是华妃娘娘的地盘！
皇后最恨华妃娘娘，要是让皇后知道您去翊坤宫……李嬷嬷。”
年宁攥紧手里的桂花糕，“咱们不能一首这样下去。
华妃娘娘是年大将军的妹妹，皇帝宠她，皇后都要让她三分。
要是我能攀上华妃娘娘……公主！”
李嬷嬷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您才七岁啊！
华妃娘娘那样的贵人，怎么会理咱们？”
年宁看着窗外的雪。
她想起原著里华妃的结局——被皇帝赐死，临死前喊着“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
她也想起华妃的骄纵，她的重情，她对未出世孩子的疼惜。
如果她能提前找到华妃，用先知先觉帮她，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
“李嬷嬷，我知道。”
她摸了摸李嬷嬷的手，“但咱们没有别的路了。
要是再待在景仁宫，咱们早晚要被周顺儿害死。”
李嬷嬷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起林才人——林才人当年也是这样，眼睛里闪着光，说“我要让我的孩子成为最尊贵的公主”。
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老奴明天带您去。”
深夜，年宁裹着破棉絮躺在床上。
窗外的雪还在下，漏风的窗户吹得她瑟瑟发抖，但她的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她想起前世刷《甄嬛传》时，为华妃掉的那些眼泪，想起华妃说“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时的绝望。
“华妃娘娘。”
她小声说，“这次，我不会让你输。”
风卷着雪片撞在窗户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年宁抱着怀里的桂花糕，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景仁宫的偏殿里，有个小女孩做了个梦——梦到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还有个穿大红色宫装的女子，蹲下来摸她的头，说“小丫头，跟我走”。
而翊坤宫的华妃，正在对着镜子拔头上的翡翠簪子。
她打了个喷嚏，笑着问身边的颂芝：“谁在想本宫？”
颂芝赶紧递上热茶：“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背后说娘娘的坏话。”
华妃喝了口茶，看着窗外的雪，突然想起下午在御花园遇到的小丫头——穿着破衣服，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颂芝。”
她放下茶杯，“明天，去景仁宫问问，那个端柔公主……是不是还在偏殿住着？”
颂芝愣了愣：“娘娘怎么突然问起她？”
华妃笑了笑，手指摩挲着翡翠簪子：“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小丫头，怪可怜的。”
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整个紫禁城。
谁也不知道，一场关于救赎和逆袭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