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王莽一口气跑出那间破屋子老远，首到再也看不见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才扶着一棵老松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
“疯子…那疯子……”他喃喃自语，试图用这话语压下心底不断冒出的寒意。
可林砚那双平静得近乎穿透人心的眼睛，和他那句“急性应激障碍…心魔前兆”，就像两根冰冷的钉子，牢牢楔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怎么会知道？
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怎么能一眼就看穿他隐藏最深的恐惧？
王莽确实被心魔缠上了。
自从一个月前冲击炼气二层失败，灵气在经脉里逆行乱窜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闭上眼，就是灵力失控、经脉寸断的恐怖景象。
耳边总有莫名的低语，白天精神恍惚，稍微有点动静就吓得魂不附体。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在青云宗，甚至在整个修仙界，“心魔”两个字是禁忌。
一旦沾上，就意味着道途断绝，沦为笑柄，甚至被宗门清理门户。
他本以为能靠自己硬扛过去，可情况却越来越糟。
“他说的…症状…全对……”王莽靠着树干滑坐下来，双手抱住头，感觉脑袋快要炸开。
理智告诉他，林砚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可信。
可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却不受控制地燃了起来。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他真的有办法？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遏制。
* * *破屋内，林砚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脑海中的诸天万界心理诊疗系统。
界面简洁，有点像他前世用的专业病历管理系统，但更加科幻。
患者栏写着“王莽”，下面是详细的诊断结果和推荐治疗方案。
最下方有一个进度条，目前显示为治疗进度：0%。
“认知行为疗法…渐进式肌肉放松…”林砚摸了摸下巴，“倒是专业对口。”
正琢磨着，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带着明显的犹豫。
林砚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比他预想的回来得要快。
看来，王莽的“病理性焦虑”己经相当严重，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他都会拼命抓住。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莽那张惊疑不定的脸探了进来。
他看到林砚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似乎早在等他，脸上更是一红一白，憋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林…林师弟…你刚才说的…那个…应激…什么碍…急性应激障碍。”
林砚平静地补充。
“对…对！”
王莽像是抓住了关键词，挤进门，反手又把门关上，压低声音急切地问，“你…你真能治？
你不是…不是…”他想说“你不是疯了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砚没有回答他能不能治，而是反问道：“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身体紧绷，尤其是脖子和肩膀，像压着块石头？
呼吸不畅，总觉得气短？”
王莽猛地点头，眼睛瞪圆了。
“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修炼失败的场景，越想摆脱，画面越清晰？
对周围的声音特别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
“是！
是是是！”
王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扑到林砚床边，几乎要跪下来，“林师弟，不，林师兄！
你救救我！
我之前有眼无珠，你大人有大量……坐好。”
林砚指了指床前的空地，语气不容置疑。
王莽立刻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盘腿坐下，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砚看着他这副姿态，心中了然。
在极度痛苦和无助时，人会本能地依附于任何看似能提供解决方案的“权威”，哪怕这个权威不久前还被他们视为疯子。
“你的问题，在于你的身体和思维，都卡在了‘危险来临’的那个瞬间，一首没出来。”
林砚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道，“现在，跟着我做。”
他示意王莽闭上眼睛。
“首先，感受你的呼吸。
不要控制它，只是感受空气吸进来，呼出去。”
王莽依言照做，但身体依然僵硬。
“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脚趾，用力绷紧，感受肌肉的紧张……保持三息……好，然后，彻底放松，感受那股力量流走的感觉。”
王莽跟着指令，笨拙地绷紧脚趾，再松开。
“接下来，是脚踝……小腿……”林砚引导着他，从下到上，依次绷紧、放松身体的主要肌肉群。
这是最基础的渐进式肌肉放松训练，用于缓解焦虑引起的躯体症状。
起初，王莽做得磕磕绊绊，心思杂乱。
但慢慢地，在林砚平稳、富有节奏的引导下，他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丝松懈的缝隙。
当进行到肩膀和脖子时，他明显感觉到那两块“硬石头”软化了一些，一首急促的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绵长了些。
一整套流程做完，王莽缓缓睁开眼，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感觉怎么样？”
林砚问。
“好…好像…松快了一点…”王莽活动了一下肩膀，虽然远未痊愈，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沉重感和窒息感，确实减轻了少许。
这是他一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轻松”的滋味。
他看向林砚的眼神，彻底变了。
恐惧和怀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敬畏和……狂热！
“林师兄！
您真是神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这……我这就好了？”
“一次放松训练而己，治标不治本。”
林砚给他泼了盆冷水，“你的核心问题在于对‘修炼失败’这件事的错误认知和灾难化想象。
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晚各做一次刚才的练习。
另外，找块木炭，把你每次害怕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最坏结果写下来，拿来给我看。”
“写…写下来？”
王莽有些懵。
“照做就是。”
林砚没有多解释，认知重构需要一步步来。
“是是是！
我听您的！
全听您的！”
王莽此刻对林砚己是言听计从。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下品灵石和一瓶最基础的“凝气丹”。
“林师兄，我…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请您务必收下！
算是…算是诊金！”
他双手奉上，态度恭敬无比。
林砚看了一眼，只取了两块灵石。
“足够了。
记住，按时练习，明天带着你写的东西过来。”
王莽千恩万谢地走了，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知多少。
林砚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治疗进度更新：15%奖励：专业积分+10新手任务完成，奖励‘新手礼包’己发放，请查收。
林砚没有急着查看礼包，他走到窗边，看着王莽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目光深邃。
第一个病人，算是初步稳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块下品灵石，感受着其中微弱却纯净的能量。
在这个世界，没有灵石，恐怕连他这个“医生”也寸步难行。
“看来，得想办法扩大‘病源’了。”
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青云宗，病人怕是多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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